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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雲見狀,趕緊快步走到床邊將人扶住,靳葦卻猛地栽到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
「我去換個衣服,身上髒。」姜行雲拍了拍靳葦的頭,她才剛醒,他實在怕她碰到他這一身污穢。
靳葦不僅不鬆手,反而摟的更緊了。
「我好想你。」姜行雲的腰間傳來虛弱的一聲。
他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渾身發麻,四肢像是突然甦醒了一般。
鼻子一酸,眼眶就濕了起來。
他緊緊地回抱住靳葦,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七天,前後不過七天,但於他,卻無比漫長,陪在床邊的日日夜夜裡,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會不會就此失去她,會不會那日早上她為他系腰帶時,他低頭的一吻,就是訣別。
但是此刻,兩人緊緊相擁,他從她的懷抱里,從她的顫抖里,才突然讀到她的恐懼。
她沉睡的那七日裡,是不是也很害怕,自己再也醒不來。
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的頭上,靳葦抬起臉,看到姜行雲的臉上竟有一道淚痕。
她掙扎著起身,勾到姜行雲的脖子,他配合著彎下身來,坐到床沿。
「小孩子一樣,怎麼還哭。」靳葦嘴上說著,雙手卻托住他的臉,輕輕地將他臉上的淚痕抹去。
她這才發現,短短几日,姜行雲竟然又瘦了。眼窩更深了,眼底一片烏青,下頜線都有些硌人。
靳葦一下一下摩挲著姜行雲的臉,眼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樣。」靳葦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眼睛瞬間濕潤。
「我」,姜行雲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只會讓我心疼。」說完,靳葦兩行淚便流了下來,人也開始抽泣起來。
姜行雲一下子就慌了,他一邊笨拙為她擦著眼淚,一邊慌亂地說:「我沒事,我沒事……」
靳葦哭的更凶了,她伏在他的肩頭,靠在他的頸側,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不一會兒,姜行雲的肩頭就全濕了。
姜行雲手足無措,只能僵硬地抱著靳葦,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
等到完全哭過了,靳葦才從姜行雲身上起來。
姜行雲將人扶好,穩穩地靠在床沿,隨後從箱子裡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給靳葦換上,為她掖好被角,自己出去沐浴。
一盞茶的功夫後,他穿著一身中衣進來,關好門走到床邊,掀起被子就擠了進去。
姜行雲側過身,伸出胳膊讓靳葦枕著,然後長臂一撈,將人緊緊鎖在懷裡,嚴絲合縫。
靳葦的額間有什麼東西貼了上來,濕濕的,軟軟的,然而他像是被什麼蠱住了一般,貼上了就不願意放開。
幾乎片刻之間,姜行雲便睡著了,聽著他的呼吸聲,靳葦從來沒有覺得這樣心安。
嚴府中。
嚴霆坐在主位上,看著站立一旁,垂著頭的嚴文琦,好長時間才開口。
「今日之事,我都聽說了。」說完,嚴霆嘆了口氣:「放虎歸山,必有禍患。」
「是。」嚴文琦暗暗捏緊了拳頭。
劉臣齊能在恆州來去自如,對嚴家而言,已經不是一次行動失敗這麼簡單了。
「那個藥鋪……」看著嚴文琦忙前忙後這麼久,嚴霆一直旁觀,今日還是第一次提到具體的細節。
「我已命人查封,相關人等已經押入大牢。」嚴文琦據實答道。
嚴霆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又提醒道:「明面上的要查,暗地裡的……也要查。」
嚴文琦頓時明白了嚴霆的意思,嚴家不能對恆州失了控制。
姜行雲之前那道招賢令,大量士子慕名而來,眼下恆州城內龍蛇混雜,而且姜行雲人在恆州,更不能有絲毫閃失。
「是,祖父」,嚴文琦應下。
「如果祖父沒什麼事,我就退下了。」
「你……」嚴文琦正準備走,被嚴霆喊住:「稍等等。」
嚴文琦聞言立馬站住。
嚴霆從座位上起來,走到嚴文琦面前,看著這個自幼喪父,從小跟著自己長大的孫兒,心中感慨萬千。
他對這個孫兒,寄予厚望,因為他肩上擔負的,是整個嚴家,乃至整個西南的未來。
「安郎」,嚴霆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嚴家不是姜家的家臣。」
嚴霆這話,於嚴文琦而言如當頭棒喝,他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眼神中充滿了抗拒和不解:「祖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你小時候,我為什麼默許你與陛下來往嗎?」未等嚴文琦回答,嚴霆便自顧自地說:「因為那時先太子還在,陛下只是普通皇子。」
「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是陛下。作為臣子而言,尤其是護衛邊疆的武將,與陛下走得太近,對你沒有好處。」
嚴文琦頓時皺起了眉,心中有些不悅:「祖父究竟想說什麼?」
「你這兩次栽的跟頭,一次在京城,一次在恆州,究竟因為什麼,你想清楚了嗎?」
嚴文琦反問道:「那祖父覺得,是因為什麼?」
「陛下的話,不是什麼時候都是對的,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要聽的,你天生屬於戰場,朝中的事,還是儘量少摻和。」
嚴霆的話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嚴文琦身上,他突然覺得有一股涼意襲來,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麼當日在京城,做決定之前,姜行雲會問他:「你能做得了姜家的主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