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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的四弟靳鴻年輕時因與家中有些嫌隙,憤而離家,如今人不在了,留下葦兒一人孤身在外。臣父尚在,憐惜葦兒無人照料,想讓葦兒認祖歸宗,四弟身後得以葬在靳家祖墳,想必也能瞑目了。」
靳浩一句「葦兒」,讓靳葦大為不適,聽著靳浩冠冕堂皇的話,她不禁腹誹,這家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噁心。
「夫子怎麼說?」姜行雲把頭轉向靳葦。
「陛下,臣父卻不是這樣想的。」靳葦說著,從胸前掏出了一封信:「這是臣父的絕筆信,內中寫明,絕不讓臣踏進靳家一步!」
說著,靳葦把信遞到姜行雲手中:「為了全靳老太爺的臉面,臣今日已是違背了家父遺命,萬沒有認祖歸宗、一錯再錯的道理。」
方才在馬車上時,靳葦已經把這封信給姜行雲看過,並且明說,這是她偽造的。至於靳葦父女與靳家到底有什麼齟齬,靳葦不想說,他也就不問。
不管這封絕筆信是真的假的,他在這裡,信就是真的。
靳家的人一聽說靳鴻留有遺書,立時面面相覷,尤其是靳浩。他本想借著靳鴻的死,憑一個「孝」字死死地拿捏住靳葦,誰知橫生變故。
可是,他心中不免有幾分懷疑,幾個月前他見到靳鴻時,靳鴻仿佛多年未變,還像以前一樣沉默寡言、唯唯諾諾,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機?
於是他大著膽子,向姜行雲懇請道:「陛下可否,容臣看一看四弟的絕筆信?」
「你是不信靳侍郎?」姜行雲壓低了聲音:「還是,不信朕?」
靳鴻嚇得語無倫次:「臣不敢,臣只是……」
「罷了」,姜行雲將信放在了桌上:「靳卿想看,便看看吧。」
靳浩哆哆嗦嗦地從桌上取過信,退後幾步,仔細看了起來。信的內容,確實如靳葦所言,可是靳鴻離家十幾年,他的字跡,他早已毫無印象,更無從分辨真假。
靳浩把信遞給自己的父親,靳老太爺也一臉為難。
見靳家父子的情狀,姜行雲一揮手把陵游喚了上來:「去趟靳家,取靳鴻生前的書信來。」
當然,書信也是靳葦備好的。
一柱香的時間後,陵游取來了靳浩生前的書信,與靳葦手中的絕筆信相較,絕無二致。
靳浩還是不死心,上前抓住靳葦的胳膊:「葦兒,你就當可憐可憐你的祖父……」
靳葦一臉憤怒,猛地將他的手甩開:「我不知父親與靳家有怎樣的瓜葛才讓父親至死都不願再回靳家,但我想,諸位心中,是一清二楚的!」
看見靳家像狗皮膏藥一般,這樣流連,姜行雲不禁心生嫌惡,臉色變得鐵青,他加重了語氣盯著靳浩說:「靳卿,朕不想夫子難做。」
見姜行雲已然沒了耐心,為免龍顏大怒,靳鴻趕緊噤了聲。
一旁的靳老太爺,看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心中悲戚,不由得低聲哭了起來。
姜行雲知道靳葦生性善良,瞥見她時,果然看見她臉上有幾分同情。
怕靳葦一時心軟,他立即從座位上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靳老太爺的面前,面無表情地說:「老太爺,靳家的子孫都在,靳家的家風,該整整了。」
姜行雲的話,沒有帶著明顯的情緒,但靳家上下,卻兩股戰戰。這是天子明晃晃的訓斥,也是提醒和警告。
說罷,姜行雲帶著靳葦離開了靳家,只要靳家不蠢,以後便不會上門找靳葦的麻煩了。
解決了靳家這個麻煩事,靳葦瞬間輕鬆了不少,臉色也漸漸和緩。
注意到她的變化,姜行雲好奇地問:「夫子在想什麼?」
靳葦毫不避諱,直言道:「臣在想,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
這話聽的姜行雲,莫名有些心疼。他是真的應該,趕緊結束這一切了。
姜行雲本想把靳葦送回介雲巷,自己就回宮。但當他看著靳葦一個人走在巷子裡時,突然改了主意,隨即下了馬車,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
見背後有腳步聲,靳葦停了下來,轉過頭便看見,姜行雲大步走向自己。
她心裡突然暖暖的,連帶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了些:「陛下怎麼跟來了?」
「來都來了,隨你進去看看。」姜行雲答道。
「這於禮不合。」靳葦猶豫道。以靳鴻的官職,是受不起天子親臨的。
「我為私交,不為公事。」姜行雲一臉坦蕩地說。
靳葦怔了一下,怎麼品都覺得姜行雲這話,暗有所指。
不等她反應過來,姜行雲已經自顧自地朝前走去了。
「夫子去忙,不用管我。」進了門,姜行雲看見黎叔他們忙的團團轉,想著靳葦有很多事要處理,便善解人意地說。
眼下家裡到處堆放著東西,四處亂糟糟,靳葦只得把他帶到了靳鴻的書房,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待她忙完手頭的事,才想起來姜行雲,推開門,書房裡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問過了春嬸兒才知道,姜行雲坐了一刻鐘便離開了。靳葦心中嗔怪,這人真是奇怪,說進來看看,真的只是進來看了看,如此坐不住。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姜行雲坐在回宮的馬車上,心裡承受著多大的震撼。
他居然在靳鴻的書房裡,發現了章君南的牌位!
章君南是誰,別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不會不知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