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忍著點!」黎書扯開血色最濃的一層,泛著惡臭的膿水撲入肺腑,剜心一般的難受。
「等等!」瞎子撐著半幅身子艱難的翻了翻,指了指桌台上的油燈,「把燈拿近點...」
黎書拿起一旁的燭台,半蹲在板床前,橙黃的燭光下瞎子抬手輕輕的撫去她臉上的淚珠兒,「我的小公主,好多年都不見你哭鼻子了,真難看。」
她自幼被捧在手心裡長大,部族裡頂好的東西阿爹阿娘都會緊供著她用,導致她嬌氣的很稍有便動不動的就哭鼻子。
那時候瞎子就會唬她說:「人越哭越難看,小公主再也不是世上最好看的了。」每每聽到這些話她都嚇的不敢吭聲,趴在河邊照著水裡使勁瞧河裡的人影,追著瞎子問,自己是不是真變醜了。
瞎子總是笑著說:「丑了才好,丑了就沒人跟我搶了。到時候,阿黎便一直都是我的了。」拿著針線的阿娘聽了這話忍不住的唱起了讚歌,那是柔然部兩性交好時才會唱的讚歌,大抵阿娘心裡是極願意將自己交付給瞎子的。
如果沒有那場戰事,沒有這些血海深仇,她估計早就是瞎子的妻子了。用采白的話說,怕是孩子都成群成群的可以打醬油了。
嘶--
傷口的崩裂疼的瞎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黎書緩過神忙看了過去。
「阿黎,你聽我說!」瞎子拉著她坐了下來,「此地不宜久留,你那藥的藥效只能維持半旬的時間待這些守將的紅疹一消我們便難掩行蹤,這傷口骨肉難愈藥石罔然..」
「我不會丟下你!」黎書固執的握著瞎子的手,生怕他會拋下自己。
瞎子颳了一下她精巧的鼻樑,扯開一抹笑道:「傻丫頭...」
「原本以為布和吉日與烏木勒內鬥咱們有時間和機會奪了烏蘇的地盤,可布和吉日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吐谷渾我擔心..他會趁著這個機會與巴雅爾聯手偷襲布日固的兵馬,到時候咱們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阿黎,在你入京後我自災民中挑了六萬的男丁秘密藏於孤山之中,這批人雖不成精兵強將但遇到事也可以抵擋一下。」
「之前蕭氏一直暗中拉攏烏木勒屢次壞了瀚北聯手之計,這次布和吉日能如此吞併我懷疑背後有蕭家的人在謀劃,目的就是...咳咳..」喉頭湧上一陣腥甜,瞎子努力的咽了咽一抹猩紅還是從嘴角順了下來,幾滴血珠落在她的手背上,驚心動魄。
淚水已經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胸腔里就像有一雙手同時捏碎了她的心肝脾肺,瘋狂的搖著頭,這些像極了遺言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想聽。
「阿黎,乖,聽我說...你切記不可再回西京,璟王此人生性狠毒這一次他動了殺意不惜趕盡殺絕,你再回去必然難有生路。你忘了阿爹阿娘拼了命的就是為了讓你好好的活下去,等回到碩涵部還是以軍師之名行事,切莫暴露了你的身份更不可再提與璟王府有關的一切。」
「瞎子,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低眉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將火燭向自己身前靠近了些,虛弱道:「趁著我還能挺得住,把傷口處理了再拖下去咱們便真的走不了了。」
黎書破涕捶在他的胸口嚎啕:「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還以為瞎子要死了。
傷口已經開始潰爛,又缺少藥材,只能用最後一個法子了。
第五十一章 誘餌
黎書緊握著匕首在燭火上反覆烤了無數次,冷汗涔涔。眼底的眸光中除了灼人的火苗,還有深不見底的恨意隨波涌動著。
瞎子咬住木棍看向她的眼神堅定無畏,黎書定了定心神借著燭火拿著匕首挖著傷口附近和深處的腐肉,灼熱的刀片在觸碰到肌膚的那一刻,明顯縮了一下。滾燙的燭淚滴落在她的手上,竟感覺不到疼。
克制之下,背部寬闊厚實的肌**壑分明的繃起,時不時從口中傳來的嗚咽之聲讓黎書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鮮血汩汩而出,黎書咬著牙用燭心之焰貼著炙烤那道傷口,霎時一股子焦肉撲鼻而來。
瞎子悶哼一聲,整個人筆直的向地面栽了過去。黎書眼疾抱住了他,感受著那道呼吸平穩下來才舒出一口氣。
她將自己的被褥疊靠在瞎子的肩下,儘量的讓他睡的舒服一些,她俯身伸手探了一下瞎子的額頭,上天保佑沒有燒起來,她緩緩的躺了下來。
一縷清冷月色被窗上的柵欄分割成三三兩兩的形狀投射在瞎子的後背上,她圈著手指輕撫著瞎子的傷口,心中不斷的盤算著,還有十日的時間,等瞎子的皮肉長好了傷勢好一點她們就可以逃出去了。
看著掌中殘留的光束,黎書擔心不知采白她們怎麼樣了,不知有沒有逃出沐雲庭那個瘋子的手掌心兒。
*
深夜,古樸雕花的房門被風吹開,拂過後背竄上頭頂,座上的男人目光死死的盯著地上衣衫襤褸的女子,萬籟俱寂,都似在等她開口。
「說,她藏在了哪裡?」沐雲庭反覆的撥弄著手上的扳指,耐心全無。
兀地抬首,黑白分明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女子戲謔的聲音在房中迴蕩。
「姑娘與我根本就不是一路她從林子裡岔了出去早就出了城,你們這幫廢物找了這麼多天還做夢能找到人..呃...」
剩餘的話被脖頸上的力道掐了回去,沐雲庭俊冷的面容上浮著一層陰鷙,「樹林中馬蹄印只通往了一個方向,你們主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本王的底線,當真以為本王捨不得殺了你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