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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下場會議的資料康莉還沒送來,閔文你去催催她吧。」
閔文點了點頭聽了甘離的吩咐轉身離去了,他從不問甘離為什麼,這次也依舊如此。
支走了閔文的甘離鬆了口氣,這才敢再次打開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陳久往書架上放書的工程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地毯上只剩下那本他還沒打開的中文小說和那張舊照片了。
甘離隨手鎖上了辦公室的門繞過地毯上熟睡的貓崽們,走到書架旁彎腰拾起了那本書與舊照片。
他看了一眼舊照片,六歲的陳久右手比著剪刀站在樹下笑的像個太陽。
甘離似乎被那笑容感染了,他伸出拇指摩挲了一下照片上陳久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
而又看了一眼旁邊笨拙的模仿著姿勢的自己,甘離搖了搖頭隨手收起了照片。
現在想來,那時的他遇見了陳久,像是花光了這一生所有的運氣似的。
甘離收起了照片,但陳久似乎沒看夠,下一刻舊照片便從甘離的口袋中搖搖晃晃的被提了出來。
「讓我再看看,讓我再看看,好久沒看你小時候的樣子了,別急著收嘛~」
說著那張舊照片便被陳久捏著浮在了半空中。
甘離看了眼照片上的自己嘆了口氣沒有阻止陳久,只是翻了翻自己手裡那本已經看過很多遍的書。
五歲之前,或者說遇到陳久之前甘離過的並不好。
像是生來便帶著某種災禍似的,甘離摩挲著手中的書頁想著。
那時的母親原本應該與父親是一對神仙眷侶的,前提是沒有自己的到來的話。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他們走入婚姻殿堂的時候,幾乎是世間所有能形容愛情詞語都能堆砌在他們身上。
兩家的家族原先是故交,從太祖父的那代便已熟識了。
到了父親這代更是親上加親。
母親在結婚的第二年冬天懷了孕,秋天時生下了自己。
在那之前她一直是活在繁花與綢緞里的公主,生活於她如同陽光下教堂里玫瑰花窗,瀰漫著絢爛與夢幻的光景。
但是夢就總有醒來的那一天。
母親的夢破碎在她生產完帶著襁褓中的他,從醫院裡返回家的那個清晨。
主臥里赤裸糾纏的男女,讓母親的夢一腳踏空從雲端跌入了地獄。
懷胎十月似乎成了明面上父親出軌的緣由,母親不敢相信,直到她掀開了被子直視著骯髒苟且的現實,繼而歇斯底里的撕扯抓咬著床上赤裸的女人。
像是覺醒了某種不可控的因素,冥冥之中便已存在的東西在那一刻爆發。
床上的女人蜷縮成一團可憐叫喚著,似乎想引起母親的同情。
她說自己肚子裡也已有了孩子,希望床上男人的妻子能放過自己。
最終引來是他父親的同情,很快兩個女人的戰爭就變成了三個人的。
父親護住了赤裸的女人,大罵自己的妻子是個瘋子。
母親不敢置信,前幾天還守在自己產房門口萬分焦急的丈夫,怎麼如今便換了一副猙獰的面孔。
像是骯髒的世界終於對她伸出了殘酷的爪牙,母親乍一從自己的美夢中驚醒,便如同一隻困獸,喘息著,纏鬥著。
本就產後抑鬱的母親被這一刺激,精神逐漸滑向了一種未知的深淵。
那天父親終是帶著自己的情人全身而退了,此後別墅里除了傭人,便只剩生來便不會哭的自己和已日漸瘋狂的母親了。
甘離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他記憶中母親的形象其實變得不清晰了,像是被故意遺忘一般。
他只記得那時母親清醒時也曾溫柔的抱過自己,她溫柔的目光是幼時的自己唯一的貪戀。
但那樣的溫柔也是少之又少的。
自從父親帶著情人走後,母親常常的會外出尋找自己的丈夫,一次、兩次、三次……
找到之後便是歇斯底里的爭吵,次數多了之後父親便開始避著自己瘋子般的妻子了。
那時的母親仍愛著父親,但她同時也恨著父親恨著自己。
在極愛與極恨的反覆交替日夜磋磨中,她本就脆弱的神經漸漸滑入了深淵。
第二年冬天她被確診為躁鬱症,如同她那被送往瘋人院的外婆一般的病症。
那時爺爺的身體還算強健,起初一兩年父親與母親的爭吵並未翻出多大的波瀾,兩家仍是維持著表面的友好。
直到有一天,爺爺的生日宴上父親帶著情人踏入了宴席,他想說服自己的父親讓自己和妻子離婚,轉而去娶已經為他生了孩子的情人。
那次的生日宴可以說是甘家最為難堪的一次生日宴,瘋狂的母親與丈夫的情人打做一團。
父親扇了母親一巴掌,然後場面失了控,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嘶吼讓宴席里賓客潰逃,也讓身體本還算強健的爺爺捂著心臟倒在了他自己的生日會上。
後來爺爺被送去了外國治病,國內父親與母親的戰爭便升了級。
母親也逐漸把對父親的恨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時的自己大約兩三歲,甘離只記得她發病時便會拿起身邊的一切砸向靠近她的自己。
女人咒罵嘶吼的聲音似乎還迴蕩在他的耳側,狀似瘋魔的女人喃喃的說著降生在自己肚裡的胎兒是魔鬼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