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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何皓風(一)
眼睜睜的看著霧女被殺,粉霧被破,與顧闕對峙著的岩長老在怒吼之後,悲憤交加間竟生生的嘔出一口血來。
「豎子…豎子……」
他伸著手捂著胸膛,指著面前的顧闕,看樣子已經是氣急敗壞了。
「老夫今日必將爾等挫骨揚灰,以慰我嫵兒……」
岩長老咬著牙,一字一句的拋下了這句話。
但話還沒說完便被顧闕打斷了。
顧闕一展扇子隨意的扇了扇,看著周遭已經完全潰散的粉霧,笑眯眯的道。
「岩長老口氣可真大,這可真令吾輩嘆服。」
「也但願岩長老言出必行,今日也要多教訓教訓我這『豎子』才好。」
顧闕的話音剛落,四周因粉霧潰散而恢復了理智與行動的玄衣人便紛紛圍了上來。
岩長老被顧闕氣得青筋直冒,剛想動手教訓教訓眼前的這個「豎子」,但舉頭便發現只在剛才的談話之間,那些醒悟過來的異事處人竟早已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此時個個都摩拳擦掌的望著他。
而他卻如同掉入虎狼堆里的獵物,如今再想脫身恐怕是難了。
可岩長老本就也沒想著脫身,他既留在綏山本就是抱著殊死一戰的決心的,他可和顧浮秋那個嚇破膽鼠輩不同。
想到這,岩長老看著面前嚴陣以待的玄衣人們冷冷的笑了一聲,打了個唿哨。
轉瞬之間屋頂之上又湧出了一批身穿斗笠的持刀刺客。
他想著,事到如今,誰為刀俎誰為魚肉還尚未可知呢。
另一邊。
何皓風抱著懷中的箱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斷斷續續的說著。
可能是時間早已過的太為久遠,記憶夾雜著記憶,最初的那些反倒是模糊不清了。
何皓風記得在每一次楊家鎮廢墟的重啟之後,在每一次他雨夜中被殺之前,他總是會有那麼幾秒鐘清醒的時間,隨著重啟的次數變多,清醒的時間似乎也慢慢變多了,幾秒鐘幾分鐘幾個小時甚至於幾天,而到了如今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但完全清醒了可能反倒不如昏沉著,不知未來,不懂過去,也不用一遍一遍的在這樣死亡的循環中無限掙扎。
何皓風幾乎記得每一次他死去時的那些痛楚,仿佛是那些如山般向他覆壓而來的死亡喚醒了他,但又將他壓入了更深一層的黑暗中。
他是在漲潮時溺水的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浪接著一浪的黑色潮水把他淹沒,而他的四周空無一人。
他想呼救,卻發現那些潮水已湧入了他的喉嚨擊穿了他的肺腑,留在潮水中的只有浮屍一具,只剩他的靈魂隨波漂流即將湮滅在潮水之中。
但萬幸,此時他竟在海面上窺見了一葉小舟。
何皓風看著眼前的人,試圖在這人身上尋出一些記憶中那些熟悉之人的影子。他斷斷續續的回憶著關於那段記憶的一切。
而白修也在一旁耐心的聽著。
他從不打斷眼前的人,只是當一個沉默的聽客,有些陌生的聽著何皓風口中的那些人和事。
何皓風當初調來楊家鎮其實也沒幾年,鎮上的派出所原先有四個警察,後來有一個老警察在崗期間病逝了,位置空了好幾年也沒人去填補。
楊家鎮這樣山溝溝里的鎮子窮鄉僻壤,那時往楊家鎮的路還沒通車,路上走的還大多都是牛車,單單走到楊家鎮路上都要花一兩天,更別提在那邊長住得有多艱辛了。
這樣的小鎮子,能有個派出所都已經是不易了,更別說再往裡面填人了。
所以這空了的位置,一空便空了好幾年。
直到何皓風從市裡的警察局調配到了這邊,說是調配但實則只是下放的另一個說頭,怪只怪何皓風太耿直了。太過耿直使他碰了很多壁,但他也沒料到最後碰的這一次竟搭上了他的性命。
何皓風被調到楊家鎮也沒呆幾年,或者說他後來一呆便呆了這麼些年。
楊家鎮是小鎮,鎮上的人大多都相知相熟,能解決的大多都私下解決了,鬧上派出所的根本寥寥無幾。
何皓風生前那幾年過的十分平靜悠閒,他前幾年在這鎮子上所遇到過的最大的案子,恐怕也只是大狗和二狗的奶奶溺水淹死的事了。
即使在楊家鎮裡被重啟了那麼多次,何皓風對當初的那場面還是印象深刻。
老人被撈出來時已經在水裡泡半天了,當時寒冬臘月,村里人沒一個人敢下去撈屍,紛紛只在河邊上干看著,看著河中飄著的屍體,看著河邊嚎哭的孩子。
那天,下了點小雪,早上照例巡查完之後何皓風和所里的老警察一起,縮在簡陋的派出所里捧著一壺熱茶暖身子。
下午楊一一來報案,說河裡淹死了人。
所里的人幾乎全員出動了。
但到了地一看也沒什麼招,老人飄在河中心皮膚已經泡白了。
幾個老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寒冬臘月里都打著哆嗦,還是何皓風仗著年輕二話不說脫下了警服去把屍體撈上來了。
但撈上來之後才知道,原先這兩個孩子也掉下去過。
小的孩子不知道厲害,見奶奶掉下去了一個勁撲到河裡想撈,大的孩子連忙把小的撈了上來,但在這寒冬里被冷水這麼一泡,兩個孩子走路都打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