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但陳久看了看周遭的人,想起了方才問顧闕盤古之事時他隱晦的表情,所以他的直覺讓他隱去了白髮男人引出了他眉心火焰的事,只想著等四下無人時再拿去問顧闕。
最後陳久正說到醒來之後被白髮男人那一行人拋棄,後又被野獸圍獵,還沒說到遇到甘離和顧闕的事。
突然,窗外一聲槍響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這槍響在院中引起了一片騷動,很快院外便有玄衣人進了屋俯|身在顧闕的耳邊說了什麼。
話畢,顧闕起身看向了窗外。
陳久也隨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窗外依舊是雨勢如注,黑漆漆的夜中沒有絲毫的光亮。
像是剛才那聲槍響只是一聲幻覺一般。
但陳久知道,那不是幻覺,他還記得上一個雨夜他也是聽到一聲槍響,緊接著便是滾滾的泥石流傾瀉而出。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甘離,甘離瞬間便讀懂了陳久眼中的含義,他朝著對面的顧闕點了點頭起身便朝著屋外走了出去,而陳久跟在他身後也一併走到了院中。
沒了屋內牆壁的隔音,屋外的雨打屋棚的嘩啦聲響清晰的傳入了他們的耳中,空氣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水汽,甚至還帶著絲絲的甜。
這樣的雨夜裡,四周都伸手不見五指,像是天地之間獨留了他們身後的這一盞燈,獨留了他們身後的這一群人似的。
因為楊半仙家的院子是敞開的,所以站在院中的陳久能清晰的聽到在槍聲過後院外街道里傳來的凌亂腳步聲。像是一群人在追逐著什麼,間或還夾雜著男人的怒罵和喘息。
陳久抬手給自己和甘離貼了張避水符,走出了院門。
只見不遠處的街道上,手電的光柱隨著人群的跑動晃動著,雪白的光如鋒利的刃粗魯的撕破了暗色的雨夜。
傾瀉的雨水在手電的光柱下泛著晶瑩的光,四野里都是一片黑暗的水汽,所以顯得那街道上的光竟如此的顯眼。
那群打著手電的人似乎左手拿著什麼武器,在手電筒閃爍的亮光下可以看出似乎有著什麼砍刀一類的器具。
他們像是在追逐著什麼人,在手電筒照耀的光柱最前端,模糊的可以看到一個穿著藍色警服的人在跌跌撞撞的奔逃著。
陳久無法判斷那一聲槍響到底是從哪一隊人中傳來的,只見那些追逐的人沿著街道漸漸的向著他們的方向奔來,眼見著距離拉近,陳久隱約間竟也能看清了幾分那最前方藍衣人的樣貌。
他認出了。
那是何皓風!
在陳久努力認人的時候,顧闕也帶著人走出了屋子,他走到了陳久和甘離的身側,他倒是沒有太過關注不遠處街道上的那群人,他只是抬頭嗅了嗅空氣中微甜的水汽,繼而緊盯住了不遠處的漆黑的夜色皺緊了眉頭。
甘離站在顧闕和陳久中間,他也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忽然閃電的光輝劃破了半扇天,緊接著雷鳴聲響起,驚雷敲醒了院中的所有人,他們都意識到了在這樣的雨夜裡,泥石流似乎又要再一次的到來了。
而甘離也被這雷聲敲醒了,他抬頭望著遠處平靜的山脈,伸手接了下了落下的雨滴。
雨好像變慢了。
另一邊。
何皓風被身後的人追的很緊,他抱著懷裡的東西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著,他的身後是無數手電投來的光,白熾的燈光閃爍著如同一張張擇人而食的獸口,而隱藏在黑暗中的刀斧則宛如獸類裸露的利爪。
可對於何皓風而言,身後的這群人似乎是要比野獸更為可怖的存在。
他抬著頭向前奔著,憑藉著記憶中的印象在沉默的街道中穿梭著。
四周都是漆黑的一片,平日裡熟悉的鎮民與鄰里此刻都化成了一面面冰冷而沉默的石牆,冷眼看著何皓風在追捕中被撞得頭破血流。
也是,擋了別人財路,他們不恨的要弄死自己就不錯了,哪還會冒著喪命的風險搭救呢。
同樣的路,同樣的場景,在一次次結界的打碎重組中何皓風已經走了無數次了。
他本不應該再心存其他的希望了。
但鎮中來到的陌生人,卻似乎又一次點燃了他心中的火苗。
何皓風喘息了一聲,拿槍的手捂了一下自己中槍的肩膀,繼而死死的抱住了懷中的箱子。
他不知道自己醒來之前,這個鎮子已經輪迴了多少次,他也不知道他曾多少次走過這樣的路,但他知道有些事是他必須要做的,就算是死了,只要他的魂魄還殘存任何一縷,這些該做的事,他都是要做的。
他抬頭直視著前方,雨夜模糊了他的視線,長時間的逃亡也加重了他身上的傷勢,他肩頭的傷口被雨水泡的發白,鮮血順著雨水流了一路。
長時間的失血使何皓風有些眩暈,他聽著身後人那些雜亂的腳步聲,他知道他們是顧忌著他手中的配槍不敢追的太緊,但他自嘲的一笑心知自己的配槍中其實也沒幾顆子彈。
楊家鎮像是一間巨大的牢籠周而復始的困住了死在這裡的所有人。
何皓風知道,每一次他都會死在這被人追捕的路上。
最後的最後,他會被人用警用手槍一槍斃命。
那手槍是警局裡帶著他師傅的,一個多年的老輔警,何皓風敬重他,不光因為他是他師傅,更因為他曾經是個英雄,早年間他為了鎮上落水的小孩卷進了激流里傷了腿腳,因為殘疾所以一輩子只能當個輔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