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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來叨擾,陸知意樂得清閒,反正整個京城都知道他即將與洛擎遠成婚,這樣就足夠了。
於是拜堂結束,他們就被送去了新房。
房間裡關著窗,外面不知何時變成了陰天,所以屋裡顯得很暗。
「你滿意了?」洛擎遠輕聲問。
陸知意蹲在地上,仰頭看洛擎遠,眼裡卻沒了從前的單純:「我當然滿意啊,夫君。」
洛擎遠捏住了他的肩膀,那裡單薄得厲害,洛擎遠想,陸知意怎麼又瘦了,骨頭都硌人。
「王爺滿意就好。」洛擎遠嘲諷道。
陸知意突然笑了,眉眼染上顏色,眼尾的幾道疤也變得搶眼,讓人不忍心再看。至少,洛擎遠是這樣認為。
「王爺,洛將軍,該飲合卺酒了。」侍女瞧見陸知意的眼神後,大著膽子開口。
看著洛擎遠將酒飲下,陸知意眼神稍有些波動。
酒里被他下了藥,洛擎遠肯定能嘗出來。
陸知意還等著洛擎遠發火,可是那人安靜坐在輪椅上,仿佛早有預料,他手指輕輕拂過酒杯,碾了碾殘留的一點白色粉末。
「王爺燒了什麼東西?」洛擎遠忽然開口。
陸知意愣了會:「拜堂前去和父王他們說了會話。」
洛擎遠定定看了陸知意一眼,沒有說話。
陸知意勾唇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們都為我而死。」
洛擎遠終於沒忍住泄露了一絲情緒:「那你怎麼敢?」怎麼敢,用你的性命威脅我與你成婚。
洛擎遠以為,只要他遠著陸知意,他遲早會放下執念。
可是陸知意追著他去了邊關,在他面前飲下毒酒,以此逼迫他接受那道賜婚聖旨。洛擎遠後來才知道他用的哪種毒藥,來自秦蟬的得意之作,毒性不算強,吃下去不會立刻丟掉性命,卻要一直忍受剝皮抽筋般的疼痛。即使服下解藥,之後也要承受很長時間的痛楚。
陸知意最清楚怎樣逼迫他。
窗外,天又暗了幾分,烏雲仿佛要壓上屋脊,帶來極深的壓迫感。
「洛哥哥,天黑了。」陸知意低聲道,垂眸看向某處,「你現在不難受嗎?」
洛擎遠用力將人扯進懷裡,手掌按在他脆弱的後頸:「習慣了,畢竟王爺恨不得把那些藥當飯餵給我。」
「還不是因為你不行!」陸知意盯著洛擎遠的眼睛,一字一頓。
洛擎遠冷笑,將人扔到了床上。
陸知意心想他定然是醉了,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像是被人拋上雲端,起起沉沉。
不知過了多久,陸知意已經沉沉睡去,手腳攀在洛擎遠身上,睡夢中也不肯鬆開。洛擎遠卻睡不著,轉頭就看見陸知意白皙的脖子,他剛才在那兒留下了極深的痕跡,似乎想要咬破皮膚下正跳動的脆弱搏動。
他手指撫過那裡,忽然垂首在那兒留下一個極輕的吻。
身旁這個人從來對他不設防,他也一樣,因為他們彼此都清楚,誰也捨不得殺了誰。
窗外,雨終於落了下來。
寒風瑟瑟,吹開沒關緊的窗戶,床尾的龍鳳喜燭被吹得晃晃悠悠,兩簇小火苗很快偃旗息鼓,只剩下兩縷青煙纏繞著消失。
第58章 前世(二)
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幾分,又總是陰雨綿綿的天氣,臨近年關,京城外卻多了不少乞丐流民。陸知意以榮王府的名義在城外設了個粥棚,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每次經過那裡時,耳邊聽見的永遠是哀嚎或哭泣聲。
朝廷拿來賑災的銀子還沒出京城就被人盤剝下一層又一層,陸知意能殺一個人,卻沒辦法殺了所有貪官。
最後,他還是拿回了大部分銀兩,並且藉此將其他幾個皇子全針對了一遍。
他早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京城裡京城外都有很多人想要他死,針對他的刺殺接連不斷,但大多都難以近他身,偶爾也有防備疏漏的時候,陸知意早就習慣了受傷。
大夫為他包紮傷口時,陸知意手裡握著一枚玉扣緩緩摩挲,那是陸恪行留下為數不多的東西。他想,如果哥哥還在的話,一定不會讓事情到現在這樣糟糕的地步。
走出暗衛司的大門,陸知意才聞見自己身上的藥膏味,還混著沒散去的血腥味。他想了想,又回去拿了瓶酒倒在身上,布料被浸濕,傷口沾了酒疼痛難忍,但總算將所有味道壓了下去。
從前,他哪怕受一丁點小傷都恨不得誇張無數倍,然後就會去洛擎遠那裡撒嬌賣慘。他知道洛擎遠心疼他,所以才敢那樣做。
可是現在,即使他受了再嚴重的傷也不敢告訴洛擎遠,他害怕從洛擎遠眼中看見的不再是心疼,而是嫌棄與厭惡。
榮王府里沒什麼年關將至的氛圍,到處都冷冷清清,草木也因為沒人打理顯得荒蕪。
因為洛擎遠行動不便,所以他們居住的院子處處都是平地,好方便輪椅行進。除了必要的伺候,下人們平常也很少往這裡來,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安靜地有些過分。
陸知意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整日不見人影,外面關於他殺人如麻的傳聞倒是又多了不少。
吱扭一聲,臥房門被推開,屋中連根蠟燭都沒點,濃重的酒味瀰漫開,黑暗中,洛擎遠抬手按了按眉心。
陸知意怕吵醒洛擎遠,輕手輕腳躺在床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