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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風吹到各處,看見王府被人鎖上後付之一炬,闔府上下近三百人無一生還。而外面那些酸腐書生,嚷嚷著大仇得報,實際上臉上寫滿了可憎。
周姨娘的女兒洛瑜和夫君不遠千里來為洛擎遠斂骨,最後只帶走的幾箱被燒得殘缺不堪的衣物與一個破碎的輪椅。
洛擎遠的魂魄繼續在大晏境內飄蕩,他看見換了新皇,是宗室中某位年幼的小孩,看見外戚干政最後民怨四起,百姓賣兒鬻女只為能夠飽腹。叛亂四起,年幼的新皇很快被叛軍斬殺,大晏徹底亡國。
這時,他的靈魂卻又回到了墓室里,懷裡抱著陸知意,身上似乎仍帶著毒發時的痛楚,再之後,他睜開眼就回到了景明七年,二十歲時。
洛擎遠猛地回過神,腳下是已經冰涼的藥湯,他驅動輪椅進了密室,將還記得的大部分事情寫下,然後丟進了火盆之中,看著它們全都燒成灰燼。
第5章
東宮,門外的宮人垂首小心翼翼候著。
一早就進宮問安的陸知意到午後才得了空,他懶得留在那裡欣賞一堆女人的勾心鬥角,直接躲進了陸恪行的寢殿,還不肯出來。
按理來說這不合規矩,但是任宮人們如何祈求,他都不肯開門。直到陸恪行早朝結束,從御書房回來。
陸恪行剛一進門就看見陸知意正翹著腿在啃蘋果:「哥,你回來啦。」
「我再不回來,你是不是就要把這裡拆了?」陸恪行沒好氣道。
陸知意眼睛笑成了月牙,偏偏說的話又在惹人生氣:「趁現在還沒有嫂子,我要多禍害你一段時間,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陸恪行去年已經加冠,但是不僅未娶正妃,身邊就連側妃或者小侍都沒有,因此陸知意仍能不用避嫌地在東宮橫行霸道。
曾經,底下的官員有不少上摺子說過讓陸恪行儘早娶妻,為皇室開枝散葉,但是晏帝不僅不著急,還一直壓著這件事。那些官員一個個被貶出京城,久而久之,沒人再敢提及。
陸恪行兩兄弟清楚晏帝為什麼這樣做,他不希望陸恪行留下子嗣。就像他也清楚陸知意對洛擎遠的心思,不僅沒反對,還放任他整日纏著洛擎遠。
他們如今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維持著父慈子孝的假象。
「哥,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陸知意擦乾淨手指,又拿起了一旁的糕點塞進嘴裡。
「北邊有兩個城遭了雪災,因為賑災的事情,戶部尚書和左相吵了一上午。」陸恪行道。
陸知意撇撇嘴道:「那些老匹夫,一個個全都沒有安好心,還自詡為百姓著想。」
「擎遠昨晚和我說,有人要在春獵的時候陷害我。」陸恪行道。
陸知意的糕點吃了一半,剩下的全掉在了桌子上,他拿過旁邊已經冷了的茶水猛灌了一大口:「他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陸恪行覺得自己遲早會被氣死:「告訴你這個傻子有用嗎?」
「我哪裡傻,我現在可是暗衛司的代首領。」陸知意隨即又蔫巴下來,「但是擎遠哥又不知道,而且我還不能告訴他。」
「你也知道只是個代首領,當初你先斬後奏背著我接手了暗衛司,我還沒有跟你算帳呢。」陸恪行道。
「那我不是有苦衷嗎?」陸知意抬眼看了陸恪行一下,小心翼翼道。
陸恪行道:「你就是仗著我拿你沒有辦法,遲早讓擎遠收拾你。」
「你們就是小題大做,還不相信我能保護好自己,我可捨不得死。」陸知意冷下臉時,還真的有幾分暗衛司首領的氣勢。
陸恪行皺著眉:「知意,你真的不告訴擎遠你的身份嗎?」
陸知意哪還有剛才的氣勢,垂著頭像個受氣包小媳婦:「不行,擎遠哥知道一定會特別特別生氣,他傷還沒有好,我哪裡捨得讓他操心。」
陸恪行面如寒冰:「所以讓我操心就可以是嗎?」
「誰讓你是我親哥呢?」陸知意傻呵呵笑。
「不好意思,現在已經不是了,榮王世子。」陸恪行幽幽道。
「我生氣了,等會就去找母后告狀,你等著吧!」陸知意跳起來,手上的糕點殘渣撒了陸恪行一身。
「你是不是想挨揍?」陸恪行一字一頓,直想把今天在朝堂上受的氣撒在陸知意身上。
就在陸恪行走近時,陸知意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微動,寫下了一個字。陸恪行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陸知意邊躲人邊瞎嚷嚷,一會兒說陸恪行欺負他,一會兒又說要去找皇上和母后告狀。
「你們兩兄弟鬧什麼呢?」晏帝端的是一個好父親的模樣。
「兒臣見過父皇,您怎麼過來也不通報一聲?」陸恪行道。
「陸恪行他欺負我,不過是比我大幾歲而已。」陸知意的這話已是大不敬,難道這意思不是說他再大幾歲就能取代陸恪行的太子之位嗎?
聽到陸知意的話,晏帝不僅沒有生氣,眼裡反而多了笑意。
「恪行,雖然知意現在名義上不再是皇子,但他到底是你弟弟,多讓著他。」晏帝笑著說。
陸知意揚著下巴,一副仗勢欺人的做派,他用手指著陸恪行,毫無尊重兄長的意思:「太子殿下,聽見沒有,我有皇上給我撐腰。」
陸恪行面上帶著笑,實則那笑意未達眼底,氣氛陷入詭異的尷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