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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聽說將軍三日後回京。」如墨道。
洛擎遠微眯著眼睛,笑道:「那又如何?」
說實話,在他眼裡,洛家已經毫無存在感。前世,他浪費許多時日,以致後來,他花費了更多精力去鬥敗洛鵬程,洛府最後被也毀得一乾二淨,他也因此被酸腐書生罵了許久不忠不孝,尤其,他後來還成為了陸知意的入幕之賓。
上一世,洛家被他一手毀掉後,除了顧姨娘母子三人,其他皆是死無葬身之地。沒多久,他就被迫娶了陸知意,接著被陸知意半囚禁在王府。就連打仗時,陸知意都跟在他身邊。
陸知意還說給他下了毒,每月給他一枚解藥。後來,洛擎遠才知道,那些所謂解藥都是養身的良藥,陸知意又騙了他。
再後來,各地勤王軍隊入京,陸知意奪位失敗,拿著毒藥進入關他的密室說讓自己同他一起死。
那天,陸知意推著他在地道里走了許久,雖然他盡力穩住了自己的氣息,洛擎遠還是聽出了他腳步中的虛浮。
「陸知意,你想做什麼?」洛擎遠話音剛落,陸知意就停下了腳步,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中間放著一張石桌和兩個石凳。
陸知意按動機關,一壺酒出現在石桌上,他嘴角噙著笑意,將一整包毒藥倒入了酒杯之中。
「你要是想走的話,就走吧,我已經安排好人送你離開。」陸知意背對著洛擎遠,這樣說。
一陣風吹過,燭火搖搖晃晃,眼看就要熄滅。
陸知意的影子投在牆壁上,他抬起手,飲下了杯中的毒酒,眼角有一顆淚滴滑落。
洛擎遠面無表情看著他做下這一切,心裡甚至有兩分懷疑陸知意仍舊在騙他。從前,陸知意也不是沒有這樣做過。
又一陣風吹過,燭火徹底熄滅,只留下一道青煙。
黑暗之中,陸知意冰涼的手牽著他移動至同樣冰冷的金屬樞紐上。
「這邊的機關是出去,這邊的是徹底鎖死地宮,你千萬別記錯了。」陸知意的低笑音效卡在喉頭,他壓低嗓子咳嗽,有淡淡的血腥味瀰漫開,「我還是捨不得讓你陪我一起死,我在意的人,一個個都死了。洛擎遠,我身邊只剩下了你。誰讓你不喜歡我呢,那就罰你記得我一輩子。」
「陸知意,別再耍花招。」洛擎遠沙啞的聲音響起,「你欠我的,只有你活著才能夠還清。」
「這回我真的沒有騙你。」陸知意腿一軟,跌坐在凳子上,頭抵在洛擎遠胸口。
「知意。」洛擎遠低喃出聲,他懷裡的人沒有聽見這聲時隔許久的知意。
陸知意抓住了洛擎遠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而洛擎遠卻沒感覺到痛。
陸知意手軟得很,唯獨一顆心又冷又硬,仿佛沁著毒。
洛擎遠手指搭上陸知意的脈搏,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幾乎想不起這脈象代表著什麼。
陸知意本就一身傷,過去為了激發內力又服過不少烈性的丹藥,身體早就油盡燈枯。就算不飲下毒藥,他也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活。
陸知意抽回手,扶著輪椅站起來,然後坐在了洛擎遠的腿上,他雙手環住洛擎遠的脖子,如年幼時害怕就躲在洛擎遠的披風之下:「洛哥哥,知意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
鮮血自陸知意嘴角滑落,溫熱的血液浸濕了洛擎遠的衣襟。
陸知意漸漸沒了力氣,手臂自洛擎遠肩頭滑落,眼看著整個人都要跌向地面,下一刻卻被洛擎遠牢牢攬住了腰:「陸知意。」
已經沒有人再會回答他。
他聽不到陸知意的心跳聲了,洛擎遠忽而笑出了聲,笑聲在空洞的地下迴蕩,聽起來有些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洛擎遠就那樣一直抱著陸知意,黑暗裡,他感受到手下的身體一點點變涼。若是有光亮,就會發現洛擎遠雙目無神,眼裡布滿血絲,似乎已經是傷心到了極致。
洛擎遠拿過旁邊還剩半杯的毒酒,一口飲盡。
陸知意在這世上沒了在意的人,他又何嘗不是,一旦沒有了牽掛,活著還是死了根本沒有差別。
陸知意分明就清楚這些機關由他設計,他如何不知道真假,那傢伙,到死了也不忘記為難他。
洛擎遠開口想要罵人,臉上剛有表情,一顆淚珠滴落在陸知意的眼尾。
陸知意早就清楚他一定會跟著喝下毒酒,還非要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好像這樣就代表洛擎遠是心甘情願陪他一起去死。
洛擎遠拿出懷裡的夜明珠,他看向懷裡已經全無生氣的陸知意,笑著笑著眼淚就如珠子一般打在陸知意的臉上:「你這個小混蛋,不是厲害得很嗎?」
洛擎遠指尖微動,夜明珠打在機關之上,樞紐轉動的聲音很小,地宮徹底被封死。
在毒發作之前,洛擎遠抱著陸知意,轉動輪椅繼續往前移動。
光亮漸漸出現,夜明珠嵌在暗道的頂上與四周,最前方是一個寬大的墓室,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棺槨,幾乎半個房子那樣大,裡面的裝飾和他們的臥房一模一樣。
洛擎遠知道,這裡已經離王府很遠,也猜出了上面是哪裡,這是陸知意早就為他們選好的墳墓。
進入棺槨之後,洛擎遠懷裡仍舊抱著毫無生息的陸知意,他合上眼安靜地等待死亡。
沒多久,他的魂魄飄飄蕩蕩自墓室飛出,而洛擎遠卻沒有發現陸知意魂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