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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的嘴自然又被堵上了。
這次鍾醫生直接拿手帕塞他嘴裡,撐得他嘴巴張到沒辦法再動彈為止。
「再亂叫,我就把你下巴給卸了。」鍾醫生威脅說。
不過這威脅沒什麼鳥用,畢竟命都不保了,還管個毛線的下巴。
錦時澗含著手帕「唔唔」亂叫,下一秒雙腳突然懸空,被人抱起來放在水簾指骨下方的鐵床上。
他雙眸仰視掃過指骨,再過來,就對上鍾醫生含笑的眼睛。
醫生已經盡職盡責地套好白大卦,戴上口罩和橡膠手套,手術刀握在手上,朝錦時澗的手指慢慢比劃:「在這裡砍一刀,你的注意力就會被轉移,自然就不記得腹痛了。」
不是吧?錦時澗瞪大眼睛、心跳加速,然而關注點卻在於:不打麻醉就直接割嗎?
鍾醫生似乎看出了他心裡的想法,說:「麻醉藥實在太珍貴,所以便委屈小少爺一下,我手法不差,應該不會太疼。」
接著,鍾醫生目光一凜,最後放了句狠話:「你們都該死!」,揚起手術刀利落一揮……
「唔!」錦時澗驟然閉緊雙眼,另一隻手握成拳頭。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湧進許多嘈雜聲,鍾醫生倏地一聲吼叫將他嚇得睜開眼,這昏暗的屋子裡竟憑空多出幾十個小孩。
他們皮膚素白,瞳孔血紅,看起來年齡不一,最大估摸著有十三四,最小的居然才學會爬,繞著鐵床爬上爬下,張牙舞爪地紛紛跳到鍾醫生和錦時澗身上。
鍾醫生手腳靈活一下就甩掉了不少人,錦時澗這邊可就慘不忍睹,那些孩子跟玩鐵羅漢似的壓在他身上,頂上的指骨都給碰得叮噹作響。
錦時澗胸口發悶、呼吸困難,奈何手腳都被捆住,連反抗之力都沒有。
反觀鍾醫生,那真是遊刃有餘,手持刀刃揮舞的動作快得只能瞧見殘影,但被傷及的小孩卻像完全不知疼痛,打倒了又站起來,儼然一幫小小強。
很快,鍾醫生漸漸體力透支,也不知誰鑽了空子狠狠咬他一口,周遭的孩子紛紛效仿,一人尋一處地方直接下嘴。
不過這樣的盛況錦時澗是沒力氣欣賞了,他自顧不暇,要是成年人身體的他估計還能反抗,但就以現在五六歲的模樣,不出兩分鐘,他就會被壓死。
「滴~,警告警告,代碼精神體受損,受損程度75%,請宿主儘快脫離危險。」
唔,他倒是想脫離啊!頭腦漸漸開始發昏,耳朵也嗡嗡直鳴,壓在他身上的小孩「啪」一掌打在他臉上,朦朧里,他看見那手掌缺了兩根手指。
無名指和小指,與羅文秀手掌缺失的位置一樣,只不過,這孩子的手留了兩道疤,很明顯的人為割裂。
原來是來找鍾醫生報仇的,那也不能無差別攻擊啊!即將失去意識的錦時澗如是想。
雙眼迷離的那刻,空氣中瀰漫的古怪香氣忽然更甚,像有人在已經噴有香味的房間裡打碎了香水瓶子。
緊接著,錦時澗身上的壓力如潮水退散,凌厲刺耳的尖叫聲仿佛要刺穿耳膜,待到萬籟俱寂、耳目清明,所有的小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風中搖晃的指骨風鈴證明他們來過。
錦時澗吃力地爬起來,發現屋裡多了一個人。
那人身穿西服,優哉游哉地倚在牆邊,像只沒骨頭的軟蟲,手裡上下拋動著一個白色小罐,地下星星點點的粉末依稀可見。
而鍾醫生則攤坐在一旁,渾身都是牙印,模樣何其狼狽。
這麼一對比,錦時澗心裡平衡多了,至少他沒被咬。
倚牆的人沒走過來幫他解開繩子,反而轉向鍾醫生,轉眼間就是一腳。
這一腳踢得夠狠,直接把人給踢吐血了,鮮血濺到他的褲腳,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揪起鍾醫生的頭髮,擲地有聲說:「動我兒子?誰給你的狗膽。」
誰知鍾醫生竟毫不畏懼,與吹陌邊對視邊哈哈大笑,露出染上血跡的牙齒。
「吵死了。」吹陌不耐煩,直接揮起手刀劈他後勁,笑聲頓時消失,他放手任人倒下,頭顱一下砸到地磚,光是聽著就覺得疼。
身上纏纏繞繞的繩子終於被鬆開,錦時澗解放雙手,手腕明顯留下幾道紅痕,他不在意地扭兩下,卻被吹陌一把抓住。
「你這爹還裝上癮了。」錦時澗抽回手,蹬直腿準備下鐵床。
吹陌看了眼空蕩蕩的掌心,而後不著痕跡地垂下來慢慢摩挲,「對啊,白撿一個兒子,雖然有點蠢。」
損誰呢?錦時澗剜對方一眼,剛想懟回去,目光忽然定在不遠處,他唇瓣微張,一個「靠」字呼之欲出……
第9章 二指骨(八)
沒有人發現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角落裡的,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看到了什麼。
在飯廳里消失之後,只是驚訝一瞬間,錦時澗很自然地就忘記這號人物。
羅文秀這次換了身裝扮,不對,不應該說換了,只能說換了又沒換。
她淡藍色的立領上衣一半完好無缺,另一半卻破破爛爛,寬大的袖子被燒成竹炭色,布上幾個大洞,看起來比乞丐還寒酸。
更可怕的是,視線穿過破洞,錦時澗看見發黑的手骨,還有些許沒燒盡的肉零星地掛在上頭,要掉不掉的樣子。
這讓他頓時想起那個藏在衣櫃裡頭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