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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童死魚眼:「哦,那就換人。」
張敏岳被噎了一下, 失笑, 繼續道:「屬下有屬下的自信, 只是首領也應給屬下等人一個適應的機會。」他就怕穆童再說什麼出人意料的話,緊著往下講,「屬下以為,南安州固然是大事,卻也不急在一時。首領左右也要先往西朔,不如就在西朔多待一陣子,也可以讓屬下熟悉京中諸事可以平穩過渡。」
穆童盯著張敏岳:「你是給他當說客的?」
張敏岳趕緊低頭:「屬下不敢。」
曲伯可不管別的:「張小郎這主意不錯。娘子先在西朔待一段時日,也讓咱們都適應適應。張小郎的本事咱們這些日子也見了,知道娘子的安排自有娘子的道理。但張小郎到底進咱們黑風衛時間短,還有不少事兒都沒經過手,正經該歷練歷練再說。」他不但勸,他還舉例子,「就連娘子你,當初剛接手的時候不也有先帝手把手教過一段?」
穆童目光幽幽轉向曲伯:「曲伯的意思,也讓我手把手教張敏岳。」
曲伯差點把手擺出殘影:「不不不。就是,就是讓娘子給點時間,好讓張小郎熟悉上手。」
「行了。」穆童也沒當即否定,「等我先到西朔再說。」
張敏岳這口氣放了一半提了一半,然而他已經盡力了:「娘子,還有一事。今天禮部員外郎趙故特別尋了肖葉白說話。」
穆童聽著張敏岳講完:「除此之外呢?趙故可還有什麼舉動,對朝堂與聖人有何不滿不利之處?」
張敏岳被問住:「不曾……」
穆童忽然嘆了口氣:「張敏岳,你說出這話,還真叫我犯了猶豫,是不是真能放手,讓你做安京的黑風衛首領。」
張敏岳發愣。
穆童嚴肅而鄭重,一一把院子裡的人呢挨個打量過去:「黑風衛是聖人的眼目,不是我穆童的私衛。這一點過去做得很好,以後諸位也要切記。」
張敏岳聽得慚愧,連耳朵都紅了。
穆童正色對張敏岳道:「之前禮部尚書出事,禮部上下都有震盪。這也是為何聖人將你放在禮部。不僅僅是因為要留你在京城接管黑風衛,也是要你在禮部監看,是否還有其他情況。畢竟,賀成最初就在禮部任職。」
張敏岳謹敬的聽著。
「趙故專與肖葉白說這些,可能是有人促使另有謀劃,也可能只是單純看我或者肖葉白不順,想給我們添堵。你見到有狀況,可以先查看底細,再來判斷。」穆童耐心教給張敏岳,「不要因私廢公。不僅是講不要因為涉及私人而妄動,也是不要因為看似涉及私人而不動。這其間的分寸,一定要好好掌握。這件事就交給你,好好查清楚再說。若真只是嚼舌頭,便什麼都不要理了。」
「是。」張敏岳心悅誠服。
除此之外,穆童也沒什麼事情要交代的,便讓人都散了。接下來,她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安心備嫁。
張敏岳離開大長公主府,與眾人分別之後繞了一圈,又回到大長公主府外的一處牆根下。這一處其實與影桐院僅一牆之隔。
牆底下一道玄色影子,顯然已經等了許久,夏夜晚風下,他的肩頭都凝了一層清露。
張敏岳向人恭敬施禮,之後便站立不動。
如此,靜默許久。
張敏岳素來身子骨弱,待久了身體耐不住,只覺得氣喘。
隨即就是一聲壓抑的低咳。
不是張敏岳。
反而是那道向來身強體健上陣能在敵軍里殺個七進七出的影子,在風中咳得半晌停不下來。
倒讓張敏岳不好意思也跟著咳嗽了。
「她到底還想去南安州。」
月亮撥開濃雲,清輝撒來,顯出影子的臉。
不過短短時日,楚江離已經瘦削許多,臉上線條越發凌厲。
張敏岳接不上這話。
楚江離合眼,仰靠在牆上,仿佛隔著牆也能感受到那一道倩影:「她是想剜我的心呢。」
張敏岳垂著頭,很想把自己當聾子。
「你為難他做什麼?」
倒是有人大膽,越過牆頭,把話砸給楚江離。
楚江離驚喜睜眼,就看見他這些日子朝思暮想,又不敢來見的人。
小娘子被月色映得臉上氣色瞧著尚不錯,臉頰依舊嬌嫩,色澤皎然細膩。只是她神色並不如往日可親可愛,反而被塗上月色的霜寒:「我剜你的心,剜出來於我有什麼好處?」
眼見著要神仙打架,張敏岳一瞥眼,就見到自家妹子跟自己招手。他這小鬼便趕緊溜了。
穆童扒著院牆,嫌棄牆頭阻礙視線,便撐起來騎在上頭,居高臨下俯視楚江離。
楚江離的衣裳看著有些寬大,沒有之前合身了。
穆童借著院牆的遮擋捏了捏手指,逼回臉上差點浮現的憂慮:「以前不是很能說?我說一句,你總有話堵著。怎麼現在倒成了鋸嘴葫蘆?」
楚江離從來不是什麼愛說話的性子,在別人眼裡,他是修羅,是戰神,是聖人,是凶煞,無論哪一種,都要給他貼個寡言的簽兒。
唯有在穆童面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幾乎沒有讓話音掉在地上的時候。
楚江離貪婪的望著穆童,想要把那張臉死死烙印在心底,再層層疊疊的鋪滿這些日子心中被蝕出的空洞。
穆童幾乎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敗下陣來。她只能慶幸現在是夜裡,月色終究不甚清晰,讓她能有所遮掩:「黑風衛是聖人的黑風衛,理應為聖人分憂。無論御座上坐的是誰,身為這一代黑風衛首領,都定然要把對大彥和聖人最有威脅的力量想方設法的除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