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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自然是這個理。穆童也因此說得大義凜然。至於到底有多少私心,穆童是絕不會露出來的。
「有時我想,若繼位的是兄長,是不是,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去南安州。」楚江離抿唇,似要扯出一個笑來。
然而他本來就不會笑,哪怕此時拉起嘴角,瞧著也是不倫不類。
若繼位的是大郎,別說去南安州,現在你是否還有性命都未可知。
穆童這話只能在心底說。
身為黑風衛首領,當初大郎圈禁先帝駕崩的事,穆童比誰都清楚內里實情。
可惜多少事不能往外說,到頭來背鍋受怨的,就成了看起來既得利益,繼位登基的楚江離。
穆童硬起心,只能說:「若是如此,那只需秦王殿下自去南安州,倒不用我這個小小的大長公主狐假虎威的跑一趟了。」
楚江離自嘲:「說來說去,就是你不肯與我同在一地相處。」
「看來,你尚有些自知之明。」穆童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得出來這話,梗得她心裡也疼。疼得差點讓她變色皺眉,暈眩之間差點從牆頭跌下去。
楚江離又不說話了。
月亮又被遮蔽,穆童不再能看清楚江離的臉,也不再能看清楚江離的眼睛,不知道那裡的最後一點光是不是隨著月光的消失,也消失不見。
「我們倆,總要有一個要離開安京的。」穆童靜靜的,「你是聖人,你走不開。那就只能我走。」
楚江離想說我走。可天下國家在他手中,黎民百姓仰仗著他,除非能有人接手皇位,否則他就走不了。
畢竟,這一走不是一時一日,而是一生一世。
「楚江離,聖人。」穆童笑笑,眺望遠方,坊門牢牢緊閉,一重重大門一重重鎖,封住了大長公主府通往皇宮的路,「這天下娘子眾多,總有一個能入你法眼,入你後宮。穆童算得什麼?莫執念,莫強求。」
楚江離沒言語。
穆童也不再等楚江離言語,似自言自語,也似說給楚江離聽:「馬上就要嫁做人婦,雖然肖葉白不是良配,可到底也是個顏色不錯的男人。想來洞房花燭的時候也能有一番不錯的滋味。何況肖葉白如此,倒讓我以後可以無所顧忌的招面首。說來還是我賺了。」
「我能,做大長公主的第一個面首嗎?」楚江離問得卑微。
堂堂天子,一國之君。在面對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時,也要低下到塵埃里。
穆童沒回答,只跳下牆裡,消失不見。
直到再聽不見穆童的腳步聲,確認人走遠了,楚江離再撐不住。他遽然前傾,一口血噴出去,染得一地都是猩紅。
月亮探出來,又給血色塗了霜色。
月過西天,日色漸明。
影桐院外牆的地面上空留一雙腳印,和尚未被擦去的血跡。
天亮了。
大長公主府外張燈結彩,喧鬧喜慶,即將迎來尚公主的駙馬爺。
第49章 成親
五月初六這一日, 穆童在宮中鳳寧閣待嫁。
別說肖葉白家在江南京中雖賃了個宅院卻並不寬大,根本無法當做昇平大長公主的婚房。就憑肖葉白本就是被穆童拿捏在手裡的一個傀儡,也不可能讓他隨便跑出手心去。
於是肖葉白是從昇平大長公主府出發迎親, 倆人婚後也一樣住在大長公主府里。
這跟上門入贅沒什麼區別了。不少人都在暗地裡笑肖葉白賣/身求榮。面上維持笑臉的不少, 如趙故一般陰陽怪氣暗中內涵的也不少。
這些事都有人告知給穆童。穆童完全不準備管。
她如今只美美的妝扮上,一身綠衣如夏日濃茵,披著熾熱的陽光,挑出生意盎然。
宮人在穆童額心點了花鈿,形似鵝黃連翹,纖細花瓣伸展俏麗。
銅鏡中的小娘子與往日不同,顯出端麗的美來, 安安靜靜的, 只覺得歲月靜好。
太后坐在穆童後方,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娘子的背影, 心裡說不上滋味。她見穆童妝扮完了, 便把人都遣出去。
穆童回身,一下子破了功, 哪有半點貞靜的模樣, 又是那個俏皮活潑的小娘子了。她直接偎在太后身旁, 抱著人胳膊噘嘴:「成親之後就要去西朔了,我捨不得嫂嫂。」
「那就不去。」太后撫摸穆童的頭髮,原本的姑娘裝束如今梳了髻, 瞧著是個小婦人的模樣了。
穆童搖頭:「不行呀。」她笑嘻嘻的, 「好歹駙馬爺是一地父母官,若不早點上任, 不是苦了當地百姓?」
太后想說, 那也沒有前一天成親第二天就走人的。三日回門都不回了, 新婚夫妻兩個直接上路。這都是前所未有的事。
可她更看得出來這話不能說。
這些日子楚江離與穆童就沒照過面,往日裡那孽子恨不得粘在穆童身上,如今人都要成親了,他還連影兒都沒有。
何況穆童這親成得倉促,走得倉促,若說跟楚江離一點關係都沒有,太后都不信。
抱了穆童良久,太后才留下一聲嘆息:「童童,委屈嗎?」
穆童疑惑:「嗯?」
殿裡只有姑嫂二人,太后便把話說得明白點:「是不是那孽子做了什麼,才逼得你……」
穆童忙止住太后,眼中還笑著:「嫂嫂說什麼呀。二郎向來待我這小姑姑親厚,怎麼會逼我?是我擔心山楊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