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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心一窒。
穆童又一子落,然後把自己弄了個滿盤皆輸:「不到見真的時候,誰知道披的到底是獸皮還是人皮呢?」
甭管人皮還是獸皮,有一件事李玉心說的是對的。
穆童總不能永遠不見楚江離。
如今楚江離還有耐心,等到哪一日沒了耐心,穆童這小胳膊當真擰得過楚江離的大腿?
所以要緊的,不是對楚江離避而不見,而是憋楚江離一段時間,好在楚江離急瘋了的時候談條件。
肖葉白提親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當時外頭雖有閒言,卻說過也就罷了,並沒有起什麼水花。
然而十天之後,卻莫名的有人又把這件事提了出來,並且在整個安京傳得沸沸揚揚。連欽天監占得吉日,成親最好在五月初六都傳出來了。
此時,已然是四月十四,距離成親吉日只有二十天,偏偏六禮才剛開始走。
比起當初張敏峰與大長公主定親,六禮走了快四年都沒走完,肖葉白這速度可是夠快的。
肖葉白完全不知道這件事。那一夜皇帝陛下可沒給他狡辯的機會,直接抓了他下在一個牢里,暗無天日,肖葉白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只是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血腥味和對人行刑時候的痛嚎總往他的鼻子耳朵里鑽,鑽得他腦子都要炸了,膽子也徹底破了。
可即便如此,都比那一夜當時的情況好。皇帝陛下在榨出他對大長公主說的話後,手中的刀距離他的脖子僅有三分,他甚至都幻覺到頭斷血流,生機盡失。
後來到底為什麼皇帝陛下留下他的命,肖葉白不明白。
關押看守肖葉白的刑房之主也不明白。只是在聽聞外頭的傳言時趕緊過來向皇帝陛下請罪,確認消息絕對不是從肖葉白這邊漏出去的,這些日子也絕對沒讓肖葉白與外人接觸,能傳遞消息。
楚江離的眼中根本沒有刑房之主。
他知道肖葉白沒這個膽子。
實際上不論是楚江離還是刑房之主,都清楚得很,滿安京可以一日夜間就把消息傳得這麼廣的,只有一個人有這個本事。
楚江離現在只恨自己那天怎麼就沒把肖葉白剁了,還對外隱瞞了肖葉白被他抓起來的消息,才讓穆童依舊拿肖葉白做文章,甚至連婚期都提到這麼早。
丟了刑房之主在御極殿外跪著,楚江離急匆匆出宮直奔大長公主府。
這一回暢通無阻,知南直接就把皇帝陛下引到大長公主的書房外頭。
夏日晚風總有微醺的暖,半點不著寒涼。
穆童托著腮,手裡描畫著什麼。臉上的神色懶洋洋的,倒也算不上平添愁緒,只是精神到底不如昔日活潑,人也消瘦了些。
楚江離爭了多少日子,就為見穆童一面說清楚。然而到了目前,他反而怯步了。
反而是穆童抬頭,越過敞開的窗子,與楚江離四目相對。
楚江離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穆童放下筆,垂眸片刻,扯了個難看的笑:「聖人來了,請進吧。」
這生疏的稱呼,撕扯著楚江離的心。他從未想過有一日與穆童之間的距離這般遠,遠得他腳下沉重,邁不過一道簡單的門檻。
「穆童。」楚江離定了定神,攥緊拳頭。
穆童臉上沒什麼情緒:「聖人是嫌棄妾這裡鄙陋,不願來坐坐嗎?」
「別說氣話。」楚江離終究邁步,進了書房,站在穆童面前。他抬起手,想要撫摸穆童的面頰,心裡漲著的全是憐惜疼痛,「你……」
穆童狀似不經意的躲開楚江離的手,回身給楚江離倒茶:「聖人請。」
楚江離抿唇,明明手裡的茶是熱的,偏他覺得這茶結了坨冰,一直冷到他心底去。可是不管怎樣,他過來總要把話說了:「穆童,你怨我怪我恨我厭我,怎樣都好。你生氣,一刀捅了我都行。可你怎麼能拿自己的婚姻兒戲?肖葉白根本不是良人,絕不能嫁!」
穆童冷嘲:「那誰是良人?誰值得嫁?」不等楚江離開口,先堵了他的嘴,「你嗎?」
「不管是不是我,總不會是肖葉白。」楚江離著急。
穆童涼颼颼的說:「我以為聖人與肖葉白當是一見如故,引為知己,不然怎麼會與肖葉白相談甚歡,定下那麼多事呢。」
楚江離一把抓住穆童的手:「你誤會了,肖葉白怎麼想的,我那時完全不知道。後來聽說,我也是惱怒非常,恨不得殺了他給你出氣。」
「那為何沒殺?」穆童嗤笑,「別說你楚江離心慈手軟,不忍心殺人。」
「我不會心慈手軟。」楚江離望著穆童的眼中焦急里蒙著一層傷,「我暴虐成性,瘋起來殺人如麻。」
穆童聽得心一顫,別過頭。她假裝去收拾桌上的紙筆,背對楚江離,不想與楚江離那雙眼對上。
「我當時別說殺了肖葉白,簡直恨不得把他剁成齏粉,挫骨揚灰。」楚江離剖解,「他敢那麼想你,羞辱你,這種人不千刀萬剮都難消我心頭之怒。可他剛向你提親,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要怎麼處置他,只能留下他一條狗命。」
「他會這麼想,不全是你養出來的?」穆童半點不領情。
「我沒有!」楚江離真想把心挖出來給穆童看,「我當日留他在御極殿,確實有試探他的意思。我知道,你……」他垂了眉眼,口中發苦,要咬了舌尖才能讓自己把話繼續說下去,「你一直要駙馬,定有你的意思。我雖然……可到底,我不能允許一個三心兩意只圖攀附的人跟著你。我那時留他,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把你放在心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