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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杆在後面追出來大喊:「這娘們辣得很,都小心著些!」
穆童功夫確實不怎麼樣,但她隨軍多年,也不是這些什麼都不會的賴漢可比。於是幾個壯漢連帶麻杆即便圍住她,在不敢傷了她性命的情況下,也只能困住人,不能立刻把她抓住。
而所有人都沒注意的胡四娘,就趁著滿院子的人都被穆童吸引的時候,悄然潛到門口,將大門開了條縫,鑽了出去。
穆童直到確認胡四娘走遠了,才鬆了口氣,一分神的功夫,就被麻杆踢在腰肋上,痛得她彎腰。隨後有人一棍子砸在她後背,讓她一個踉蹌,吐出口血,搶倒在地。
麻杆最恨穆童,上前一腳踩在穆童執劍的手上,碾著穆童的手指,迫使穆童棄劍。
殷紅的血落在塵土裡,混成深色。穆童忍著指尖的痛,小臉分明痛到煞白,還能扯出笑來:「你也只有這點本事。對著個小娘子撒火。長得身強力壯的,不種地生產,不投軍衛國,只會偷雞摸狗幹些喪盡天良的缺德事,算什麼男人?」
麻杆氣得拎起棍子想往穆童頭上砸。
卻被一隻手攔住。是聽見院子裡的動靜出來的趙老大。
麻杆氣得直冒火:「老大!這娘們就是欠打!」
「那你打。」麻杆的腳鬆了,穆童把手抽出來,搖搖晃晃撐著自己起身,一雙溜溜的杏眼中光芒盛放,直刺人心,「我倒是要看看,趙老大會不會讓你打。」
趙老大奪下麻杆的棍子,倒是沒生氣,與穆童相對而立,兇惡的一張臉上平靜得滲人:「你倒是膽子大。」
穆童做出一臉驚奇:「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我膽大了。總不成剛見的時候,你是拿話蒙我的?」
「這麼挑釁,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殺了你?」趙老大仔細打量穆童,在這小娘子身上見著的是與眾不同的從容。
哪怕穿著粗布衣裳,嘴角流血,頭髮凌亂,理應是狼狽的模樣,依舊不能減損小娘子的挺拔俏立,就像冰雪覆蓋下的連翹花,永遠的生機盎然。
穆童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動作很有幾分粗魯率性:「你不敢。」
「哦?」趙老大沒想到穆童這麼篤定。
穆童輕蔑的笑了:「之前屋子裡的小娘子們年紀都不大,衣著也尋常。還有的直接就是被賣來的。說明你是個謹慎的人,知道弄那些小娘子們不會讓你們惹太大的麻煩。但我不同。無論怎麼想,你都不可能想要擄我這樣一個身份不凡的人。除非,有人專門找你們提了要求。」
趙老大點點頭:「聰明。那你又怎知想要抓你的人不想你死呢?」
「讓我死了有什麼好處呢?」穆童目光灼灼盯著趙老大,「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我死了,你們,還有他們,都要面對天子一怒。到時候一個也跑不了。」
趙老大瞳孔一縮,顯然被「天子一怒」四個字震住了。他觀察穆童神色,便明白這四個字不是隨意誇大的形容,而是事實。他的心一沉,愈加確定得儘快把穆童出手,然後趕緊跑得遠遠的。
「唯有我活著,」穆童昂然,「受盡屈辱的活著,才能轉移視線,讓人忽略了那雙背後的推手。」
趙老大不禁鼓掌:「小娘子厲害。被你這麼說完,我倒是發覺我錯了。抓了你來,大約是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
「既然知錯,便趁早放了我,供出幕後主使,還有機會讓你將功贖罪。」穆童說得理所當然。
趙老大搖頭:「可惜,晚了。小娘子,你可知,你越是鎮定越是聰明,我越不可能放你走。」他往前邁了一步,湊近穆童,小聲,「甚至,小娘子,我想立刻殺了你,殺了你和這裡所有那些小娘子們,然後逃得遠遠的,再也不回安京。」
穆童的臉色終於變了,眼中流露出恐懼。
趙老大愉快大笑。
笑聲一直傳到院牆之外。
已經跑出去一段路的胡四娘突然心裡跳得厲害,驚惶得很。她正藏在一戶人家的後牆,避開幾個早起耕田的農人。
這裡是一個村子,破曉的太陽底下炊煙裊裊,有勤快的更是已經荷擔擔鋤的往田裡去。
胡四娘不知道這些農人們是否認識趙老大那幫人,她生怕自己被發現,再給抓住送回去,毀了穆童讓她跑出來送信的計劃。
好不容易躲過人,胡四娘拼勁全力的跑出村子,就再即將到達村口的時候,還是被兩個人發現了。
「哎,那不是老趙家買來的胡姬嗎?怎麼跑了?」
「趕緊的把人抓住!」
胡四娘一聽見聲口,嚇得更拼命的逃。
然而農人們的腳程更快,一把抓住胡四娘的頭髮:「你這胡姬,果然不安分!老趙家買了你可是有身契的,你還要做逃奴不成?」
胡四娘慘叫一聲,試圖撕打,正糾纏間,就見一隊穿著威武的官服佩刀戴劍的人走進村子。
為首的年輕郎君皺著眉喝問:「怎麼回事?」
胡四娘一見官服便大喜,出聲哀求:「官爺,這村子裡有拐子,穆家的娘子被拐子抓了!你們快去救人啊!」
聽見胡四娘的話,為首的年輕郎君身後的十幾個人一齊驚異的望著他:「張校尉,穆家的娘子,是不是……這……被拐子抓了……那……」
張敏峰的臉頓時黑如鍋底,轉身就走:「聽一個瘋胡姬胡說八道!昇平長公主好好的在公主府里呢,哪有什麼被拐被抓的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