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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得挺是回事,可惜語氣平板得跟念白似的,一聽就假。
穆童冷笑,跳起來故意踩著楚江離的肚皮下床,在床尾坐得大馬金刀。
楚江離承受了小娘子的重重一踏,疼的不是被踩肚子,而是更往下的地方。他緊忙翻身擁著被子坐起來,還打了個呵欠:「對不住,難怪你出了宮就不想回去了,實在你這府里睡得踏實。我只住了這一夜就睡迷糊了。」
穆童懶怠聽楚江離胡扯,伸出手遞到楚江離鼻子底下。
楚江離上手要抓,被穆童拍一邊去。
「別想糊弄過去,我好歹一大早的替你跑腿,你倒是給點實惠的。」穆童揚著小臉滿是嬌縱。
楚江離挑眉:「那晚上的時候你再來,我給你點實惠的?」穆童沒了婚約,他的心思便有些壓不住了。
穆童傲著粉面,一腳踹在楚江離臉上:「少打馬虎眼!」
楚江離握住穆童腳踝,細得他一隻手就圈住了。
穆童嗤笑:「科舉成了,你可別忘了當初答應我什麼。我是要榜下捉婿的。」
楚江離的心神還沒漾開就被緊了回來。他收緊握著穆童腳踝的手,眼睛掙得通紅:「你還惦記這個?」
穆童歪頭,一臉的你在無理取鬧:「當然啦。不然我平白替你算來跑去的,不就是為了科舉成行後率先搶個好駙馬?」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說得楚江離如被一把鈍刀捅在胸口,轉著圈的往裡插,再使勁往外一剜,把一顆心給生生挖出來。
「哎哎哎,疼啊。」穆童蹬了蹬腿,灰色的眼睛裡全是控訴,「你這是報復我不讓你好好睡覺是吧?」
楚江離一個激靈鬆手,把纖細腳踝捧在手心,看見上頭的指印,更心疼了。然而他的話卡在嗓子眼,一句也說不出來。
穆童也沒打算等楚江離說話,她自顧美滋滋的往下說:「科舉的事你有什麼章程沒有?可別我這邊路都鋪好了,結果你做事做一半,倒把好好的機會給錯過去了。」
楚江離輕輕撫摸著穆童腳踝上的指印,良久才發出聲音:「放心。」
他一直惦記著科舉,惦記著從底層士人里取材,以此對抗把持政權的世家。他心心念念,想要儘快的選拔人才出來,藉此彌補他在朝政上可用之人不足的缺陷。
這卻是頭一次,楚江離想,科舉寧可不辦的好:「你就這麼肯定賀成會在這件事上讓步?」
「當然啦。」穆童驕傲得很,「賀瑾娘在構陷聞雁這件事上出的力,我可是一五一十都交代給賀成了。」
說是賀瑾娘在構陷聞雁上出的力,實際上本質是利用張希茹坑害穆童自己。這件事黑風衛早就查到背後有賀瑾娘的影子,但實際上並沒有確鑿證據。若真是攤開在牌面上,不但無法給賀瑾娘定罪,反而更容易被老狐狸賀成把自己撇乾淨。
但模模糊糊的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連同楚江離的聖旨一併交到賀成手上,賀成這種聰明人就會多想。一出空城計,嚇退的都是聰明人。
楚江離無言。他只抬眼注視穆童,想要看看這個小沒良心的明明聰明又狡猾,怎麼就完全不懂他的心。
穆童還真就沒心沒肺的彎著眼笑。她收回自己的腳,蹦躂到床下去,大度的拍拍楚江離的肩膀:「行了,小姑姑體諒你忙於朝政一直不能睡懶覺,就不打擾你了,你繼續睡吧。」
邁著輕快的小步子撇下楚江離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穆童停下步子,在門檻略微駐足。一聲輕笑飄到楚江離的耳中:「楚江離,我是你小姑姑。」
楚江離倏然抬頭。
然而那一道香影已經轉過門,徒留一縷細細的風。
二月二十四,皇帝罷朝第二天。賀成一早當著百官宣讀聖旨。
聖旨上的意思有五條。
第一,京兆尹李儀失職,致使拐子在安京橫行多年,禍害多少娘子,造成多少家庭離亂,著左遷調職。
第二,太僕寺卿御下不嚴,導致聞家馬草被換,平白遭受構陷,著罰俸一年,暫且留職查用。
第三,考功司不能明察秋毫,張敏峰分明無德無能,卻屢屢被平上等,考功司之罪,著考功司員外郎左遷。
第四,虢奪長平侯爵位,廢長平侯府。張敏峰、張希茹謀害昇平大長公主,斬立決。
第五,著全國各地上報賢良秀才,三月送至京城,備考科舉。
五條聖旨一出,舉朝譁然。
重要的是,賀成如此宣布,便是賀成認同了皇帝陛下的旨意,這五條成為定論。
不說其他世家怎麼反應,就賀氏這邊的人都圍上去詢問賀成。第五條分明是自損實力的事,怎麼可能通過?
然而賀成宣完旨就回府閉門,稱病不出。
不過兩日,皇帝陛下與尚書左僕射兩個能做主的都「病」倒了,朝政都沒法運轉。
一眾人合計,只能趕緊的去大長公主府把皇帝陛下請回來。
楚江離沒在大長公主府多待。甚至走的時候都沒特別去找穆童告辭。
穆童立在一株桃花樹下,懷裡抱著幾支開得正盛的桃花,粉粉的顏色襯著她的容顏,遠遠讓人看著就是春風之暖。
聽見外頭鬧鬧嚷嚷的聲音都消了,穆童才讓自己展開一個笑臉,興興頭頭的往靜華園跑去:「嫂嫂,這下可沒人打擾咱們啦,嫂嫂出來賞花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