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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宵被人叫去看他的時候,他正趴在榻上,進氣多,出氣少。
看著他的慘樣,喻宵很無語,還不如當初和他一起逃了,如願爬到如今的位置,又有什麼用。
趙珪看著他來,立刻抓住他的手囑咐道:「我……我全部的積蓄都給你!你要有良心!就把我的後事好好辦辦!逢年過節!記得多給我燒燒紙!別讓我下輩子也遭這種罪!」
「至於剩下的……」趙珪大喘了一口氣,「剩下的都給你了,我認識一個手藝高超的工匠,你把那個銅疙瘩打開就走,以後世上再沒人知道你!」
喻宵冷哼一聲:「你還管我,管好你自己吧。」
趙珪失聲痛哭:「我他娘的還怎麼管我自己!你說這話和放屁一樣!」
他的五臟六腑都碎了,疼得厲害,但偏偏沒那麼容易死去,以至於眼淚越流越多。
「你知不知道,老子原本是有名有氏的趙氏貴族,憑什麼!憑什麼要落到這種地步!」
「我名曰珪,『顒顒卬卬,如珪如璋』,你知道嗎?」
「我有妻有子,我的妻是知書達理的名門貴女,我的孩子如果還活著,比你大多了!我以為我爬到最高的位置,就可以找到他們,全他娘沒用!全他娘沒用你知道嗎!」
喻宵:……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終於可以將所有怨氣發泄出來,眼中的淚像滴不盡一樣:「如果你真能離開這裡……就代我去一趟趙地……如果找見我的妻兒……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顧他們一下好嗎?」
趙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他,喻宵不知怎麼回答,就點點頭。
於是趙珪死了,如釋重負,臉上甚至帶著一些解脫的笑容。
喻宵也自此背上了一個承諾。
喻青崖終於靠軟磨硬泡,如願以償的知道了這段往事,他呆了一會,撅起嘴來:「我聽說師尊在凡間時,因刺殺敵國大將軍入獄受刑,不會是因為他吧……」
他突然有點不開心,那個趙珪憑什麼也能讓師尊為他捨生忘死。
「嗯?」喻宵疑惑回頭,「不是啊。」
他只是把趙珪埋了後,順便回喻王宮看看。
雙手按在那副青銅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那副青銅面過於老舊,很快就碎開了。
趙珪臨死前還給他介紹一個工匠,其實大可不必,他很早之前就有這種力量了,只是想留在宮裡蹭吃蹭喝,才沒管它。
將殘破的青銅片扔在地上,敲暈一個酒侍,但其實在走到陶樊面前的時候,他都只打算認認臉,沒準備做什麼。
誰想到陶樊看到他面具下那張和喻王離一模一樣的臉後,開始失神,這簡直和碰瓷一樣,不動手都不好意思。
於是一個沒忍住,不小心給打死了……
喻宵本人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跑都沒法跑了,喻國還駐紮著陶人的軍隊,一跑王宮都得給屠完了,那些宮人和他也沒仇,沒辦法,只能束手待斃。
正所謂為國者壯,後世史家都贊他以身許國,捨生取義。
就在那瞎叭叭,能活誰願意死啊,義又不能當飯吃!
想來想去,還是怪龍奚太子那個傻叉,他在人間談情說愛,倒霉的都是別人,一想就讓人來氣!
作者有話要說:
師尊:你TM是不故意陷害我,咋就那麼容易死了,是不是碰瓷?
龍奚:……怪我嘍?
顒(yong二聲)顒卬(ang二聲)卬,如珪如璋,引自《詩經.大雅.卷阿》。
第22章
喻宵本人越想越氣,但和喻青崖又說不太清楚,於是神色越發冷若冰霜:「只是一場陰差陽錯,史官瞎寫罷了。」
喻青崖卻情緒低落,突然從背後抱住喻宵,下巴擱在他的肩頭,悶悶道:「師尊以後愛惜一下自己好不好,不要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將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否則我會很難過的。」
都說了是個誤會!
喻宵很生氣,但喻青崖搭在他肩上,眼淚又啪嗒啪嗒的落下來,仙人耳聰目明,這細微的聲響很快就被他發現了,不禁有些無語,難道他徒弟是水做的嗎?
為了這點事聽他哭一遭實在不值得,只能答應:「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喻青崖靠在喻宵的肩頭,從重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心靈寧靜。
師尊自然是不怕死的,畢竟對於他來說,死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他甚至有點奇怪,師尊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生物,可以如此看輕生死,把死亡也作為達成計劃的一環。
就好像是一個局外人,圍觀著一群沒有生命的假人,他對那些假人深情款款,剖心瀝血。
然而他的內心,其實沒有一刻沉淪,只是冷靜地看著那些假人為他或痴或狂,醜態百出,怡然自樂。
喻青崖依偎在師尊溫熱的身軀上,聽著他一下一下的心跳,目光沒有一絲溫度。
可是很卑劣啊師尊,踐踏一顆真心,看著它為自己哭泣,很卑劣啊。
……
無恨島的大慶正式開始,島上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歡,島民們穿上最鮮艷的衣裳,載歌載舞,歡慶豐收。
外面鑼鼓喧天,喻青崖卻一反常態,安靜地坐在梳妝鏡前。
他身上穿著一件鮮艷的朱紅紗衣,流淌下來的衣擺如雲似霧,額頭、頸間垂下深紅的串珠,腕間也纏繞了一圈圈赤紅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