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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從別屋出來,對著她叱罵:「你這賤婦又發什麼瘋!」
柴女的兒子也趕過來,對著母親惶然道:「母親……」
然而柴女卻徹底瘋了,她死死咬住夫君的脖子,竟然生生被她咬一下塊肉來。
魏郎的脖子頓時血流如注,頃刻間將兩個人的臉都染紅,眾人嚇得尖叫,而魏郎卻只是抱著她,拍著她的肩膀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
從此之後,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天生福薄的柴女瘋了,在最有可能得到美好未來的時候,她居然瘋了,果然是天生命賤的柴家女。
魏郎用鐵鏈將柴女鎖在一個屋子裡,每天生意也不顧,兒子也不顧,只在這裡陪著她,陪著一個瘋子。
這間屋子成了整個魏府最可怕的地方,每天都有悽厲的女聲哀嚎傳來,宛如幽冥鬼府。
直到某一天,這個從地獄出來的女鬼,將自己的手腕磨得纖細露骨,終於從鐵鏈中掙脫。
她拖著一副惡鬼般的身子,走出了這個不知關了她多久的屋子,施展了一項連仙神都懼怕的禁術——活牲獻祭之術。
聽到這,喻青崖的眉頭終於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活牲獻祭之術?」
元不塵微微一笑:「是的,活牲獻祭之術。」
什麼是活牲獻祭之術呢?
就是用全身的血液,塗滿召喚該神靈的陣圖,然後在陣中心不斷供奉著自己的鮮血,呼喚著神的.名字,直到自己的祈願被神聽見,回應獻祭者的願望,獻祭者便會用利刃刺進自己的心臟,向神貢獻出自己完整的生命。
這個陣法苛刻到幾乎沒有人會主動獻祭自己。
因為每個神的召喚陣圖都是不一樣的,每個神的呼喚之名,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就算你往死了呼喚,如果神不答應,那也是無用功。
所以這個術法,除了逢迎上古妖神的變態欲望,就是古時候邪術師為了取悅帝王,發明出來綁架仙神的,如果仙神不答應,就一直殺下去,殺到他答應為止。
可是正常人自己怎麼可能施展這種邪術呢,人類那麼脆弱,只是流血過多就會死,或許還不待祈求的聲音傳達到天際,單憑失去的血液就足夠讓那個人死亡了。
然而柴女卻執拗地進行著這場邪術,她一邊描繪著代表神靈的圖騰,一邊在自己的身上劃下無數重重的筆鋒,雙眼布滿暗紅的血絲……
「奉天……誅魔……太極……至聖……無雙……永劫……太初……聖君……請您聽取我的呼喚……請您聽取我的呼喚……請您聽取我的呼喚!」
柴女神經質的低喃著神的.名字,用尖銳的碎瓷片不停地在身上劃出傷口,屋內被暫時打暈的魏郎終於醒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緊她,驚慌道:「娘子!你到底要怎麼樣!」
然而柴女卻只是瘋狂捶打他,將他的身上臉上也劃出一道道傷口,繼續塗抹這個血色圖騰。
他們的扭打抹去了地上的痕跡,活牲獻祭之術被打斷。
但是活牲獻祭之術可怕的地方只在於它以人命為代價,究其本源卻很簡單,只是簡單的祝禱之陣罷了。
每個神都有召喚圖騰,持圖騰的凡人信徒呼喚神名,祈願便可抵達上天,柴女雖未完成活牲獻祭之術,卻已經完成了祝禱之術,所以遠在第二重天的元不渡,還是收到了她的祈願。
收到祈願的元不渡眉心微皺,終是為她降下了仙身。
於是一切聲音都被斬斷,血流滿地,抵死掙扎的夫妻二人同時看向上方。
仙人凌空而立,身披聖衣,頭戴聖冠,鮮花簇錦,異香滿院,高貴清華,不可方物。
仙人俯視腳下,仙音縹緲:「爾有何冤,爾有何怨。」
柴女頓時淚流滿面,跪伏餘地,盡訴冤情:「民女別無所願,只願仙君誅邪之劍,將這滿院惡鬼三百八十一人,盡數誅盡!」
魏郎目露驚駭:「娘子!何至於此!我回去定然勸家父改惡從善!求娘子高抬貴手!求仙君高抬貴手!家父一念之差,然我族中其餘諸人,實無辜啊!」
柴女崩潰嘶吼:「那我的家人就該當如此嗎!如果你今日能勸我,當年如何不能勸你父親!」
魏郎抱著她痛哭:「我求過父親的,但是我沒辦法,他執意如此,我攔不住他,可是我用盡全力向他保下了你,我們夫妻恩愛這麼多年,我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我們還有一個孩子,難道你也要將他算在內嗎……」
柴女緩緩瞪大眼睛:孩子……
那是她十月懷胎,拼了半條命生下的骨肉至親,她怎麼能捨得!
可是這個孩子身上,居然流著一半骯髒不堪的血液!
他無辜嗎?他無辜嗎?她七嫂瘋癲而死的時候,正懷著七哥的骨肉,一屍兩命,那個孩子無辜嗎!
誰敢在她們面前說無辜呢!誰敢在那些疼愛她至深的一家老小面前說無辜呢!
柴女的眼睛幾乎撐裂,她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仙人,宛如枯柴鬼魅,燃燒著最後一點星火,在她眼中最後一絲光消失之際,耳邊突然聽到一聲——
「娘!!!」
似乎剎那間,從地府回到人間,她看向上首的仙人,仙人也看向她,目光清澈如水,似乎蘊含著撫平一切的溫柔力量,他對她說:「三百八十一人,也包括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