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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不要這顆心的,又怎麼能後悔後,就死乞白賴的再要回來。
可是誰讓他總是不生氣呢,如果他生氣了,他就不敢了,但他總是不生氣,他就會被慣壞啊。
明明已經原諒了無數次,為什麼這次不行呢!
要不就從來都不給,要給就一直給下去,怎麼能給到一半收回呢!
喻宵看著鸞羽妖王執拗索求的眼神,終於明白了喻青崖這次為什麼會這麼生氣,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兩個真是太像了。
都是驕縱的孩子,越想要的東西,越不會自己去拿,非要大人親自捧到他們手中才行。
成功拿到手中,還要故意弄壞,然後噘著嘴看著大人,哼,是不是生氣了!
但其實,還是不一樣的,喻宵看著鸞羽妖王,緩緩搖頭,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不生氣。」
鸞羽妖王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喻宵繼續說了:「我是說,當初你騙我那件事,其實我一點沒有生氣,所以我當時給你說的話,也依然算數。」
鸞羽妖王緩緩抬起眼眸,聽到這種肯定的答覆,它原本應該高興,可是看著喻宵依然不變的神色,它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喻宵繼續道:「但是,你根本不會跟我走,是嗎?」
鸞羽妖王:……
「你剛剛說,不生氣的……」
喻宵點點頭:「嗯,我並沒有生氣,因為真正的伊鸞,是真的想跟我走,但是他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我們那時都太過弱小,他沒有能力跟我走,我也沒有能力帶走他,他沒怪我不能帶走他,我自然也不會怪他不能跟我走。」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這麼告訴他了,我根本沒有生他的氣,但是我不能這麼說,因為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在可憐他,他討厭被別人可憐,尤其討厭被我可憐。」
「所以……」喻宵直直地看向它:「你怎麼能故意裝可憐,讓我覺得你可憐呢?」
鸞羽妖王:……
嗯?
它整隻鳥都懵了,難道是因為它「裝可憐」,才弄巧成拙?
可伊鸞之所以不想讓人可憐他,是因為他真的可憐,他張揚地在眾人面前炫耀能炫耀的一切,然而他炫耀的一切,沒有一件真正屬於他。
就像裝裱著一層華麗外衣的草人,外殼越鮮亮,內里越腐爛,他如何能讓別人可憐自己,如果連他最在乎的人都可憐他,那他豈不是連一層紙紮的外衣都不剩了?
那是獨屬於凡人的軟弱,身為妖界七王之一的它,怎麼會和個凡人一樣卑怯敏感,只是隨便示弱而已,這對它來說有什麼所謂,如果喻宵喜歡的話,它也不是不……
想到這,它突然愣住了,猛然抬頭看向喻宵。
喻宵也同樣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像小時候一樣,沒有一絲陰霾。
鸞羽妖王卻目光顫動,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滿眼都是不敢置信:「因為現在的我不夠可憐?因為我不是個凡人而是個妖?因為我不會真的受到傷害感到疼痛?所以我不能讓你可憐了,不能讓你停留了,你可以理直氣壯地丟下我了,是嗎!」
喻宵抬抬眼皮:「嗯,也可以這麼說。」
鸞羽妖王仿佛被一道驚雷從頭劈到腳,然而喻宵已經完全不在乎它了。
「同樣的記憶,同樣的靈魂,鸞羽妖王和凡人伊鸞,當然是不同的,最簡單的,伊鸞會跟我走,而你不會。」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你甚至沒問過我!」
「我是沒有問過你,但時間其實已經過去五百多年了。」
聽到這句話,鸞羽妖王不忿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臉上。
喻宵很平靜地繼續道:「你一定偷偷觀察了我好久吧,所以別人都不知道,但你知道,我失去了五百多年的記憶。」
「所以你知道我記得伊鸞,因為他在我的記憶里,離去的時光如此短暫,不用說和你的幾千年修行相比,對於一個凡人來說,也並不足夠度過一生。」
「所以你信心百倍,自信可以將我搶過來,畢竟我怎麼能拒絕一個復活的伊鸞呢?他那麼可憐,怎麼能連我都不可憐他了呢?」
鸞羽妖王被這番話震在原地,它想開口辯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因為喻宵的眼神,居然是那樣清醒而決然,一點不像它記憶中的那個笨小孩。
喻宵很冷靜地看著他:「我只是失去了記憶,不是失去了腦子,所以我知道,被我遺忘的那五百多年,是真實存在的,伊鸞身為一個凡人,沒有辦法跟我走,但身為千年妖王的你,可以。」
「你有五百多年的時間可以去找我,但你沒有,歸根結底,凡人伊鸞和鸞羽妖王,並不一樣,伊鸞願意喜歡我,願意跟我走,但鸞羽妖王不會。」
「伊鸞,一定是帶著你賦予的使命,來到這世上的吧,只是他悲哀的將那當做他的人生,把我當做他生命中一個真實的朋友。」
「但是你,只是一個竊取伊鸞記憶的無上之妖,你把我當作那段記憶中淘出來的,一個比較出奇的禮物,只要喜歡,就可以輕易據為己有,他視我為朋友,你視我為囊中之物,你們怎麼會是相同的呢?」
鸞羽妖王喃喃道:「不是這樣的……」
喻宵卻沒有理會它的失魂落魄,而是取出它之前贈的那片翎羽,目光停留了一瞬,最後還是還給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