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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先王留下的陰影,身邊準備祭服的宮人當即跪伏於地,瑟瑟發抖。
陸危擔憂地看向上首:「殿下……」
梨生神色莫測,轉身拾起百餘斤重的銅戟。
「殿下!」
梨生卻沒理會眾人的驚恐,倒提長戟大步離去,當他置身於殿外狂風中,額間碎發在狂風中凌亂,身形卻像一株參天大樹般穩健。
跳上八駿輿車,將其上斷裂的王旗一把拔掉,轉而將那柄銅戟重重插在原來的位置。
受此驚嚇,馬匹躁動不安,突然發瘋,卻被梨生一把抓住了韁繩。
一雙手被八匹馬來回牽扯得青筋暴起,然而最終還是手的主人馴服了發狂的牲畜。
梨生將御馬的侍從趕下車,自己站在主馭的位置:「我自己駕車!」
自古以來,敬告上蒼的登基大禮就有一套嚴謹的流程,像這樣天子親自駕車去參加自己的祭禮,簡直聞所未聞。
追上來的禮官們很想對此表示意見,但是看著輿車遠去的背影,也只能匆匆跟上。
於是太廟潔白神聖的石階上,第一次踏上了一雙沉重的鐵靴。
「哐當、哐當。」
梨生倒提長戟,甲冑俱全地登上太廟,仰望著巨大的祭壇。
卦象凶、珠弦斷、旌旗折,上天仿佛在不遺餘力地向他示警,天命不歸他。
但是他已經站在這裡,又豈有退縮的餘地,縱然這會是一個將傾的大廈,他也是其間同生同隕的柱樑。
天不佑人,人自佑!
轉身橫戟而立,冷冽的聲音傳遍祭壇:「西恆淪陷時,不見天神顯跡,及至如今,也不必降下徵兆示警,既然天神不佑,棄我西恆,西恆之民,也不再奉神!」
此等大逆不道之語,眾臣皆驚。
可那又如何,西恆被蠻夷攻陷時,並沒有天神降臨,只有身披重甲,手持長戟的勇士,從屍山血海中殺來。
梨生一步步走出祭壇範圍,手持長戟指向蒼天:「吾為國主,御下之民,由吾自護,天道亦不能阻!今立於此,戰死方休!」
話音剛落,風住雲歇,一縷陽光刺破厚厚的雲層,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眾臣瞪大眼睛,仰望蒼穹,原本黑雲壓頂的蒼穹,竟然露出一輪太陽,將雲層染成一層層的彤色。
眾臣仰望著這一輪太陽,心底霎時升起無限力量,人群中的陸危大喜,上前一步,雙手疊胸,目光炯炯地看向上首:「恭賀吾王!」
底下的臣子一同露出笑容,躬身施禮:「恭賀吾王!」
及至此,梨生的登基大典順利結束,聲稱永不奉神的他,卻驀然回首祭壇的方向。
底下跪拜的群臣巫師,沒有一個能看見祭壇之上的神靈,只有梨生的視線,精準地落在他身上。
龍奚看著他驚疑不定的眼神,心懷一陣大暢。
蒼天不佑你,而我佑!
天命不在你,而我在!
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奉獻到你的手上。
因為我雖是天神之尊,卻是你的信徒。
我在這裡卑微地向你祈求愛情,我的神,請把你的心施捨給我吧!
……
天太黑了,葵娘一個弱女子在外面不安全,就被丘姮領回了家。
葵娘因為失戀哭得梨花帶雨,她變化的樣子貌若天仙,丘姮一家都被她的悲傷感染,一臉認真地聽她傾訴柔腸,跟著她一起抹眼淚。
不過中途喻青崖回來了,眼睛一瞪,葵娘頓時抽抽噎噎的不哭了,開始干起了正事。
她要乾的正事很簡單,那就是傳教,如今天下已經遍布萬應神宮的神廟,曾經的中央之土又怎麼少得了,正好趁地關開啟這個機會來此地傳教。
丘姮一家人原本聽她訴說著悽美愛戀,結果越聽越不對,怎麼突然又轉到什麼「萬應神尊」之類的東西了。
丘姮撓撓頭,疑惑地看向她:「可是葵姐姐,我們這兒的人都不信神啊,這世界上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比起崇拜神,不如崇拜自己的力量!」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並且開始勸起葵娘,不要輕易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存在,如果自己的心中沒有力量,那神不能帶來救贖,只能帶來災禍。
葵娘:嗯?誰給誰傳教呢?
喻青崖在一旁聽著,饒有興味,可真有意思,作為曾經的神佑之民,西恆遺民居然不信神。
不過他們應該不知道,現在這片土地上,一步一神。
天黑後,喻青崖閃身來到一處沼澤邊。
松隱子正悠哉游哉地躺在一個樹杈上,隨著風起的弧度上下搖擺,鶴行子站在樹的最頂尖,衣袂翻飛,冷若冰霜地看著綿延無盡的沼澤。
喻青崖閃現過去,先對著樹梢上的鶴行子恭敬一禮,喻宵不在的時候,喻青崖一般寄養在鶴行子那,算是他另半拉師父,和別的師伯都不一樣。
鶴行子一眼就看見了他一邊眼尾鮮艷異常的紅痣,深深地閉上眼睛,淡淡地應了一句:「嗯。」
和他打完招呼,喻青崖又甜甜地叫了一聲:「五師伯~」
見是他,松隱子睜開半隻眼睛:「呦,這不是小青崖嘛,你師尊怎麼沒來?」
喻青崖笑嘻嘻地坐在他旁邊的樹杈上:「從王都趕了那麼長的路到這,多累呀,讓師尊歇會嘛,反正現在只是有開啟的徵兆,還並未正式開啟,我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