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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就連天賦異稟,不會被混沌魔業吞噬神志這一句都是假的。
他要真是那麼天賦異稟,當初就不會讓師尊跟著他流浪了。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也被逐漸壯大的心魔摧殘得渾渾噩噩,神志全失。
可是每當他要徹底沉淪的時候,耳邊就會想起師尊的那句:「如果你踏入邪道,迷失自我,我會親手殺了你。」
這顆心,已經是他能為師尊保留的最後一片淨土了,如果他連這也失去,就永遠不可能與師尊再相逢了。
所以在最初瘋瘋癲癲的那幾百年,他最先切割的是他自己,他將屬於師尊的那片乾淨的心交給那隻狐狸看管,然後徹底瘋魔,像一隻沒有理智的野獸,哪縷心魔意圖吞噬他,他就反吞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連他的一顆魔心都被戮穿了無數次,在這片破破爛爛的魔軀中,終於誕生了一個新的存在。
他還能感受到時刻鼓盪在胸腔中的陰邪魔念,但是他的大腦已經不會被侵蝕了。
誰說魔最終只能走上混沌這一條道路,呵呵呵!哈哈哈!師尊,你看見了嗎,徒兒沒有!!!
重生後,他的身體回到了人類時的狀態,但對於魔障的駕馭,卻早已駕輕就熟,從未露出過失控的狀態。
所以他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他天賦異稟,不會失控,還可以「淨化」。
呵呵,其實哪裡有什麼淨化,他只是將那些魔,做成了手心的牽絲傀儡。
因為手藝太高超,他只剔除了讓魔發狂的那部分,其它部分沒有一絲影響,所以被做成傀儡的魔,沒有絲毫察覺,他們只覺得自己是被魔君大人恢復了神志。
喻青崖把這些「線頭」握在手中,只要他想,哪怕是順著這縷「孽絲」,都可以將整個線團抽空。
但是這種事,他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否則多影響團結,還有誰願意找他「淨化」呢?
甚至為了表示「孽絲」並沒有操控人的能力,他還會縱容只被抽取「孽絲」的屬下叛亂,然後紆尊降貴、辛辛苦苦地用別的方法滅了它,表示被抽「孽絲」,真的只有好處,不要怕啦!
他這種偽「淨化」,在太初聖心面前簡直不夠看,太初聖心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淨化,淨化到什麼程度呢,喻青崖現在跳進去,連根骨頭渣滓都撈不出來。
雖然淨化的效果非常出類拔萃,但是一般的魔,都不太樂意主動去。
沉冤谷就是這麼一個以淨化天下邪魔為己任的門派,一直以來,他們都秉持著以聖水淨化的原則,但是沉冤谷上一任谷主,元不塵的兄長元不渡,他突發奇想,魔是不是可以「心靈淨化」呢?
真簡嘆了口氣:「『陽之極則生陰,陰之極則生陽,仙亂而生魔,魔正何不能成仙,由此可見,魔亦可度。』這個觀點,最初就是太初聖君元不渡提出來的,他相信這世間有無辜之魔,亦相信魔可以度化,可惜,可惜,他縱有悲天憫人之志,卻缺少了些運氣,沒有遇到師侄你啊。」
喻青崖有些好笑:「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真簡認真地看向他:「還真和你有點關係,因為他嘗試度化的那個魔,剛巧也是他的徒弟,如果他遇到的徒弟是你,不就證明了此論,然而很不幸的,他沒有遇到。」
在之前,真簡就著重告訴過他,此事反應最激烈的,肯定會是沉冤谷,因為沉冤谷,被魔屠滅了滿門。
結合真簡的話,喻青崖渾身發冷:「是他那個徒弟欺師滅祖,屠的沉冤谷?」
真簡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不,比那還可怕,屠滅沉冤谷的,是元不渡,他一心想將弟子引入正道,卻不承想他那個弟子包藏禍心,反將他引入魔障,最後元不渡入魔,屠盡了沉冤谷上下,只剩元不塵一個倖存者,從此之後,這位新谷主對魔的恨,就接近瘋癲了。」
喻青崖沉默了,這位意圖度魔之人,竟反將自己度成了魔……
真簡撫摸著狐狸雪白的毛皮:「仙人對魔的殺戮更不留情,就是從那時起,所以我才要你設今天這個局,沉冤谷和魔的仇恨,無法化解,就連我,面對他們,也無顏提起啊。」
「元不渡……」一直在旁邊旁聽的喻宵,輕輕念著這個名字。
喻青崖立刻轉向他:「師尊,怎麼了。」
喻宵歪歪頭:「我曾經見過他。」
喻青崖:……
師尊,你怎麼什麼人都見過呢?
喻宵沒理他委屈的目光,慢慢回憶,那是他剛成仙的時候,有一次他追剿殘妖,一直打到了第二重天。
當他將最後的妖斬於刀下,已經是滿身飛濺的妖血,連手上也沾染了許多。
一堆不知是什麼妖的血,黏糊糊臭烘烘,甩也甩不掉,非常噁心。
喻宵就打算找個清淨的地方,一點點洗掉。
他驅動烏鱗羽衣,幾個振翅就找到了一處幽靜的溪流。
那裡的水非常乾淨,喻宵很滿意,就準備蹲下去洗洗手,洗洗臉。
洗澡就不行了,因為這裡已經有個仙人,先一步坐在溪流中心的石頭上,悠哉地吹著竹笛。
他剛要將手浸到水裡,就聽見一聲輕喝:「喂,不要弄髒我的水。」
喻宵抬頭看,就見那個坐在石頭上,手持竹笛,青衫半散,目光如水,單足點在水中的仙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