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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城是離無恨島最近的一座城郭, 島上離岸邊只有七天的船程, 並不算遠,以前有迷陣阻隔,岸上的人找不到那裡, 如今迷陣被破壞,已經有很多人發現了這座廢棄的島嶼。
只是那天島上的陣勢實在可怕, 連陸上也有感覺,大家都不敢貿然去探,那座神奇的島嶼,也成了沿海住民見面必聊的話題。
「聽說了嗎,之前有人膽大去了那座鬼島, 剛落地,就聽見一聲聲的女鬼嚎哭, 太嚇人了!」
「島上的樹都攔腰斷了, 嘖嘖, 是不是島上的神仙渡劫呢?」
「那島上住的真是神仙嗎……以前還能看見島上的來人,現在一夜之間全消失不見了,怪嚇人的……」
眾說紛紜間,喻青崖和喻宵已經悄無聲息地混了進去。
這次兩個穿著都很樸素,不引人注意,一路上喻青崖都很開心,緊緊貼著喻宵的胳膊,陪他鑽來鑽去:「師尊,你還從沒陪我來人間玩過呢。」
「是嗎?之前不是在無恨島上陪你逛了慶典。」
「無恨島慶典那次哪算玩啊!」
「你明明玩得很開心。」
喻青崖哈哈大笑:「也是,還做了一次師尊的新娘子~」
喻宵:……
真有臉提。
不過喻宵其實也很少來凡間閒逛,他成仙的五百餘年裡,已經學會像一個仙人一樣清冷地活著,每次來人間,都是執行任務,路過的一切對他如過眼煙雲。
他從不留戀人間煙火,也不覺得那裡面有什麼樂趣,然而喻青崖的到來,多多少少改變了他,看著他開心的樣子,也許這些東西確實很有趣吧。
喻青崖在攤子上挑揀著各式各樣的物品,興致勃勃道:「給大師伯送一幅褂書吧,都什麼年代了,他還在用龜甲占卜,二師伯他什麼都有,就給他送些新巧點的東西吧,三師伯讓我帶點海獸陪他玩,五師伯送幾本話本,他最喜歡這種玩意了,至於六師伯,他一直看我不太順眼啊,還是師尊你自己挑吧。」
「呵。」喻宵忍不住勾起嘴角。
其實在幾位師伯中,喻青崖和鶴行子待的時間更長些,因為喻宵修的殺戮道,這一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實在不適合做小孩子的啟蒙。
七個人里,只有鶴行子修行的陰陽劍法最接近太極正道,喻宵不在的時候,大多是他代為授課。
但鶴行子對事物的對稱向來有一種謎之執念,喻青崖左眼眼尾的單邊痣,簡直要逼死他了,看一眼難受一整天的程度。
喻青崖哼了一聲:「師尊你還笑,還不是你總在外面,我才被送給別人寄養的。」
喻宵不愛說話,但反應其實並不笨拙,毫不猶豫地反駁道:「這不怪我,怪你四師伯。」
喻青崖勉強道:「那好吧,下次找四師伯多要點賠償~」
「呵。」
就這樣,一仙一魔和沒見過世面一樣,在街市上掃蕩。
當然,也有可能是真沒見過世面,喻宵所處的時代,正是諸國林立,戰亂不休的時代,常年戰備,人人皆兵,就算是王都,街市上也多是冷銳的糧食軍備等剛需,路上行人多有菜色。
而經過五百年,縱橫在大陸上的國家分分合合,最終合為一體,國家更安定,街市也就愈加繁華,好些東西都是喻宵也沒見過的。
喻青崖將路過的每件東西都拿給他看,喻宵話不多,只是偶爾露出些微歡欣的神色。
看著這猶如破芽的淺淡微笑,喻青崖神色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裡。
也許他並沒重生,也沒有系統什麼的,他只是在夢裡久違的見了一下師尊,實現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願望,然而等醒來之後,還是只有他一個人的冰冷世界。
前世,他曾經不止一次走過被戰火燒得焦黑的街道,等到夜晚,沒有一個人敢從街上經過,只有夜梟蹲坐在樹枝上,轉悠著圓溜溜的腦袋掃視每個路過的人。
而在很久之前,他曾經無數次牽著師尊的手走在繁華的街市上,那時因為師尊帶著入魔的他叛出天界,天界的追兵一直在搜捕他們。
他和師尊就偽裝成凡人生活在人間,有時是對父子,有時是對兄弟,還有一次,他們變成一對白髮蒼蒼的老翁和老嫗。
行走在路上,喻青崖的心一直在跳,夫妻,這兩個字是那麼不尋常,哪怕只是針對一對白髮蒼蒼的老翁和老嫗,也灼燒的他心臟發痛。
他突然勾住身邊人的胳膊,在師尊不疾不徐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臉頰發燙,小聲道:「這樣不容易引人注意。」
喻宵的目光直直的落下,喻青崖開始發顫,他的臉是不是太紅了?聲音是不是太顫了?是不是掩藏得不夠好?
然而他的所有心理活動都白費,喻宵只是淡淡的伸出胳膊,任他挽著,和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
喻青崖的一顆心驟然沉入谷底,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麼,心中那株幼苗原本就見不得光,他卻任他鑽出泥土肆意叫囂。
師尊……師尊……
這兩個字好像飽蘸了蜜糖,又好像包裹著毒藥,舔舐著這兩個字,唇齒間便流淌出一股又苦又澀的滋味。
明明處在那樣艱辛的境遇,他卻覺得只要和師尊在一起,新的一天就會更好。
「師尊。」
喻青崖停下腳步,喻宵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