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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大笑著搖搖頭:「其實我們這些人,又何嘗不曾這樣想,只是遇到島主後,我們的想法都變了。」
「當初島主問我們:上天育下,何其恩德,水載魚鱉,地生五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緣何還有饑饉紛爭呢?」
「我們笑島主天真,水載魚鱉,地生五穀,那水不是我們的,地也不是我們的,縱使我們拼了老命捕魚,也是公侯世卿獨占其九,我們瓜分其一罷了。」
「島主笑道:是也,可見藏私者因私害命也,天生萬物,本可養育百人,然一人獨占九十九,則余民具死矣,我居此風水寶地,不願效此傷天和之舉,遂將島上之物盡歸於民,唯願島上之人再無藏私者。」
眾人聽得愣了:「島主這是什麼意思?」
船老大還未開口,就有個米販搶先答了,他今天販賣的穀物都被搶光了,但臉上還是掛著滿足的笑容:「你們知道這座島有多大嗎?它上面的產出可以養十倍百倍的我們!然而要是在外面,就算有這麼多的糧食,我們還是會餓死,因為這些大部分會被達官貴人強占。」
「但島主是個大好人,他將島上的一切無償交給我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我們不要去獨占它,我是一個種田的,吃十幾升米就能吃飽,那麼剩下的米為什麼讓它白白在穀倉中發爛呢?將它拿出來,送給有需要的人,才是這些米真正存在的意義,而這集市上賣布的、賣肉的、打鐵的、都和我想的一樣,我們都將自己多餘的東西拿出來無償分享給大家,於是我們所有人,就都擁有了一切,你們說神不神奇?」
空氣一片寂靜,所有外來客都因這島上獨特的生存法則震驚了。
玉娘子掩唇驚嘆:「我嘗聞《禮記》有云:『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原以為只是書中幻想,卻不承想世上真有這樣的地方。」
船老大拱手敬佩道:「玉娘子真是博學廣識,島主也經常教導我們這些上古之禮,想必他見到娘子定會引為知己。」
玉娘子羞赧地趴在「蕭大郎」懷裡:「哪裡,哪裡,都是大郎跟我說的啦!」
蕭大郎熟練地將「她」一摟,正色道:「這正是蕭某畢生所求的極樂之土,不知如何才能留到島上。」
船老大耐心解釋道:「等第五天的時候,島上會有三天大慶,慶典的時候,百工歇業,普天同慶,島主也會降臨,花車巡遊,與民同樂,慶典的最後一天,就是我們這兒的祭神大典,所有人都要去祭拜神明,祭祀大典上,也是你們決定去留的時候。」
「認同我們的思想,並願意無私為無恨島做貢獻的可以留下,反之則必須離開,這就是無恨島的全部規則。」
「你們能找到此處,說明是有緣人,如果願意留下,從此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如果不願意也沒關係,只當是萍水相逢,願各位在外面珍重。」
一番話簡直說的喻宵都想留下來了,這哪裡是無恨島,分明是聖人島。
他上前一步:「難道我們現在不能去拜謁島主嗎?聽剛剛的話,我還以為島主是一個沒有架子的人,原來也如此難以接近嗎?」
聞言,島民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慍怒,這個人竟然質疑島主!
外來客也察覺到氣氛不對,不禁扶額,玉娘子的相公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會不會說話,很明顯島上的人都將他們的島主當做神崇拜,這話也太冒犯了。
船老大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好脾氣的拱手道:「島主平時自然是平易近人的,只是各位來的不巧,近幾日正好趕上夫人新喪,島主實在沒有心情見客。」
喻宵抬起眼眸:夫人新喪……
將島上的核心規則告知眾人後,接引的人就不再管這些外來之人了,反正他們不管走到哪,都能得到熱心島民的幫助。
這些外來客們看著島民們忙得熱火朝天,為得卻不是自己,原本應該嘲笑他們傻,到頭來卻沒笑出來,因為這裡的人是真的過得那麼幸福充實啊。
人群中不知不覺有人問:「你想留下來嗎?」
沉默逐漸在這些外來客中蔓延,最後響起零星幾個聲音。
「我兒子和我家那個老婆子還在等著我帶仙藥回家呢。」
「有了這些珍珠,就可以讓我老娘過好日子!」
「我想回家,我想告訴他們,我有出息了……」
「哎……」
無恨島確實是個好地方,可是他們身在俗世中,都有拋不下的人啊。
和第一天的狂歡相比,第二天反而沉寂下來。
看著自己搶來的東西,原本占盡便宜的喜悅消失不見,反而讓人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一時間不知有多少人徹夜難眠。
這其中也包括喻宵,他腦海中回想著白天之事,夫人新喪,獻祭之人是她嗎?
喻青崖建議查生死簿,原以為很簡單就能出結果,沒想到冥府那邊遲遲沒傳來消息,現在他唯一知道的嫌疑人,就只有島主夫人了。
忘了問島主夫人葬在哪,不然他去挖一下屍體,還能看出一些端倪。
喻青崖嘆了一口氣,戳了戳他的臉頰:「師尊,你不會是想把人家的墳挖了吧,哎,辦事怎麼總是那麼急躁。」
喻宵:……
偏頭看向喻青崖,這真的是徒弟該跟師父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