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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喻宵便也不問了。
他那時是真的幼稚,一個少年人該擁有的一切敏感脆弱的小心思,他一個不少。
而師尊的神經也是真的粗糙,大概身邊發生的一切事,他都能做到視而不見。
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一個不知名的隔閡遙遙相望,要在以前,不管什麼時候,師徒間的氣氛都不會冷下來,哪怕只有喻青崖一個人在嘰嘰喳喳,喻宵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兩顆心也是貼在一起的。
然而自那天后,莫名地說著說著,就冷清下來,到最後,連喻青崖都不太愛說話了。
有時候喻宵會看向他,喻青崖知道他一定在向他問一個答案。
可惜年少的他,總是有許多奇怪的想法和執拗,於是他第一次對師尊的探究視而不見。
喻宵也就沒追問下去。
天界的形勢風起雲湧,一日三變,人間的孤島,好像也不再安靜。
以往喻青崖不管何時都要纏著師尊一起睡,而現在哪怕靠在一起,也是背對而眠。
直到某天師尊枕著胳膊,背對他說:「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喻青崖覺得自己很委屈,他總有許多委屈師尊不知道,所以簡短地哼了一聲:「沒。」
其實是有的,但師尊你要自己看!你得轉過來看看我!
然而這種期盼永遠不會在喻宵身上實現,沉默再次降臨,許久喻宵才簡單應了一聲:「哦。」
時間一點點流逝,喻青崖卻因為這聲簡短的「哦」,煎熬的燃燒起來。
他的心臟被那無法言說的愛戀炙烤著,每時每刻都無法獲得寧靜。
然後就在那個寧靜的夜,他的心臟變成了沸騰的岩漿,竟不能按捺分毫。
當身邊的人呼吸平穩之際,他懷著一種無法想像的勇氣,將人翻轉過來。
月光下,師尊的臉似乎比月光還靜謐,喻青崖像著了魔,將自己湊上去,獻上了如蝶翼般輕柔的一吻。
於是喻宵的眼睛倏然張開。
喻青崖的心臟一下子跳出了心房,全身的血液爭先恐後地往頭上涌。
他其實知道,師尊不是真的睡著,就算他真的睡著了,也必然會被這麼大的動作驚醒。
但是他就想這麼做!
一雙通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師尊。
師尊,這就是我想要對你說的所有,也是我真心祈求的答案,請你清清楚楚地告訴我!
喻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月色下是如此清晰,喻青崖直直地望進去,想要在其中找到想要的答案。
然而等來的,卻是身子一陣無力的癱軟。
他瞪大眼睛看向喻宵,喻宵卻只是淡然起身,神情在月光的陰影下模糊難辨。
在他的身後,一隻三尾的雪白狐狸悄然爬上肩頭,喻宵語氣平靜:「改掉他的記憶,你是狐族,很擅長這些。」
喻青崖在驚恐中瞪大眼睛:「師尊……不要……」
然而他目之所及的,只有師尊決然離去的背影。
原來這居然是最後一次了,在他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等待一個答案時,其實已經沒有明天了。
他不僅沒得到答案,甚至連師尊都失去了。
人間沉浮的無數歲月,喻青崖胸腔只有無限的怨恨。
他恨無常的命運,那是他曾經擁有的,視如珍寶的,無法捨棄的緣分,怎麼敢在他毫不知情的時候,不由分說地一刀斬斷!
他恨殺死師尊的人,該死!都該死!我要你們都死!
最後他甚至開始恨起了師尊。
你怎麼能一個乾淨的轉身,就把我永遠地丟在那裡,我找不到你了你知道嗎,我在哪裡都找不到你!
你大可以跟我生氣,大可以斥責我,甚至可以就此不理我。
但不要真的讓我找不到好不好……
一滴淚珠順著喻青崖的眼眶滾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胸前。
喻宵抬頭,不知何時,他徒弟的眼眶中又充滿了淚水。
喻青崖雙眼通紅地看著他,哽咽道:「師尊,我錯了,我只是喜歡你,你答不答應都可以,我都會接受的。」
「但是不要一言不合就轉身離開好嗎,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從此就不要我了,還讓我再也找不到你。」
喻宵:……
他也沒跑多遠啊,喻青崖不是一找就找到了嗎,而且為什麼又哭,哭得好像他在欺負他一樣……
憶及往昔,喻青崖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淚水漣漣地將小烏鴉捧在手心:「師尊,你不要害怕,我只是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對你表露心意。」
「你可以喜歡我,也可以不喜歡我,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永遠都是你的徒弟!你只要說個不字,我立馬將這份感情丟棄,你相信我,我可以,我可以將這份感情忘得乾乾淨淨!」
「所以師尊,告訴我答案好嗎,不管是什麼我都能接受,但是求求你,別丟下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以後會比以前還聽你的話,師尊,別丟下我好不好?」
喻宵:……
又來了,他徒弟那副無法不讓人憐惜的可憐相。
說實話,喻宵幾乎要答應了,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只是簡簡單單的因為喻青崖一旦對他哭,他就好像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但是不行,以前不管他要什麼,他能給的自然會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