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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死的,並且不會有一絲愧疚,陸公在時,教我禮義廉恥,可是現在的我一點不想在乎這些,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是個好學生?」
陸危抬頭看了他一眼,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我不知道,但是不管王上去哪裡,我都會追隨您,如果您不是,那我肯定也不是了。」
兩人相視一眼,最後同時露出逃課壞孩子般的笑容,梨生扶額:「來,陪我喝最後一杯吧。」
「為什麼是最後一杯?」
「因為從這一杯起,我就要開始戒酒了。」
「哈哈哈。」
……
帝丘梨生最後還是收回了他的長戟。
新天子剝奪了西恆貴族的帝姓,將這些老貴族逐出中央之土,遣回西恆舊地,只有帝丘梨生不在此列。
因為玄王這個人,是可以將禮利用到極致的人,所以名義上,這是一場天子之間的「禪讓」,作為舊天子,帝丘梨生理所當然的保留著他的帝姓。
西恆封國因是帝屬,所以從來不置君主,帝丘梨生此去,正好赴任西恆國君。
臨別之時,新天子和大將軍羌雲,都來給他這位新的西恆王送行。
大將軍羌雲將他的長戟還來,希望某一天,還能與他一戰,而新天子則希望他能駐守西恆邊陲,用此戟威服西野之地的蠻夷。
帝丘梨生帶著一群失魂落魄的老貴族向西遷移,遷行的路上,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人,看起來老實了許多。
帝丘梨生滿意回頭,看向身邊的陸危:「以你的才幹,其實可以留在王都,或者回召南,西恆邊陲小國,窮鄉僻壤,你留在那,便是將一身才學輕拋了。」
陸危的笑容在車聲轆轆塵煙四起中,依然很溫和:「可是只有你,是我選定的君主啊。」
帝丘梨生低下頭凝視他,陸危也溫柔堅定地看向他,兩人在塵埃中相識一笑,最後一起看向前方。
在那個陌生的西恆,還有新的未來。
喻青崖回頭,興致勃勃地問:「大王!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陸危正和帝丘梨生一起看著夕陽,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緩緩看向這個熟悉的面龐:「為什麼他也在這?」
帝丘梨生呵呵一笑:「因為他是我的親隨啊。」
喻青崖回頭,衝著陸危得意地露齒一笑。
帝丘梨生看著前路煙塵漫捲中的夕陽,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了,千百年來,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完美的結局。」
喻青崖的笑容,一點點收斂。
大概是一瞬間,天地凝滯。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被風卷集的沙丘,隨風化為飛沙。
在這期間,只有陸危還堅定地立在那裡,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帝丘梨生看向他,嘆了口氣:「原來我停駐在這裡,只是為了向你要個答案,可是如今看來,這個答案其實並沒有意義,所以,去吧。」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陸危微笑的身形,便也隨著漫天的黃沙一起消散,在場中,只剩下了喻青崖和帝丘梨生兩個人。
「大王……」喻青崖似乎還想掙扎一下。
但是帝丘梨生止住了他,微微一笑:「我沉淪在這個夢境上千年,夢境中的每個人我都熟悉,除了你,當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夢好像不同了,果然,它變了個結局,很美好的結局,謝謝。」
喻青崖的眼眶猝不及防地滾下一行熱淚,這次不是為了撒嬌賣乖,而是真真切切的,為了這個被獨自留在過去的西恆亡靈落淚。
帝丘梨生走過去,指尖挑起他滾燙的淚珠,有些好奇道:「我從生下來就不會哭,所以看你們流淚,總是感覺很奇妙,這些眼淚是為我流的嗎?」
喻青崖眨掉眼中的淚珠,努力微笑著點頭。
帝丘梨生便也露出一個微笑:「謝謝。」
他退後一步:「但你不是為我而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喻青崖泣不成聲,哽咽的呼喚道:「師尊!」
一時間,整個虛無的空間似乎都活了起來,這是喻宵的靈魂空間,一山一水,一花一草,一蟲一鳥,都是他,所以整個世界的意志,才會聆聽喻青崖的呼喚,放縱他做想做的一切。
活過來的「世界」對著帝丘梨生道:「他是為你而來,我是未來之你,而你是過去之我。」
作者有話要說:
師尊:誰能信啊,救贖過去的我這種事,居然還要我親自參與。
崖崽:師尊乖,你不總是跟我說,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嘛~
梨生:別救了,讓我安安靜靜的狗帶吧,人生不值得,下一次……
師尊:你給我來(:
梨生:哦。
上古時期都是親戚打架,不會那麼撕破臉的,召南和玄國都是南方諸侯國,搞不好在召南的時候,他們還有交情。
對於平民來說,戰爭是貴族的遊戲,雖然戰敗會有淪為奴隸的風險,但是如果敵方首領腦子清醒,講仁義,那麼比起天天打仗,他們寧願投降對面。
面對玄國軍隊,和面對燒殺劫掠的蠻夷是不同的,所以到最後誰都不想打了。
梨生作為被趕下台的天子,按照那時人的邏輯,有骨氣的會殉節,但梨生不是那麼想不開的人,為了保家衛國死也就罷了,為了尊嚴而死,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