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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宵將手搭在他的腦袋上,靜靜地看著他。
沉默了好一會, 得出一個結論, 可能也沒什麼不對勁吧,他們是師徒, 又是兩個男的, 離得近點很正常。
之所以覺得不正常, 可能是一般成年人不會像喻青崖一樣黏人吧。
但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出現了一隻特別黏人的鳥也很正常。
嗯, 很正常。
喻宵的手掌撫過喻青崖鬢邊雪白的髮絲,喻青崖感受到這種觸摸,愜意的渾身戰慄。
他將頭擱在師尊的腰間, 目光震顫。
他很喜歡這種親密的距離,師尊永遠不會推開他, 可開心之餘,又帶著一些無法掩飾的失落。
滿心委屈地摟緊喻宵,原來到頭來,師尊還是只把他當一個小徒弟。
他無法放棄,又無法跨過, 所以只能僵持在這一線進退不得。
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喻宵:師尊, 你到底知不知道!
喻宵:……
他不知道……
周圍很安靜, 並沒有人打擾他們, 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說話。
許久,喻青崖才開口打破沉默:「師尊,你在幹什麼?」
聞言,喻宵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的手上正揪著喻青崖的一縷頭髮,那頭髮在他的手中分成三股,然後編了一半。
喻宵:……
太安靜,太無聊了,只有喻青崖的頭髮玩,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沉默許久,淡定道:「給你編個小辮子,好看。」
喻青崖:……
嗚嗚嗚!至少他還有師尊親手編的小辮子,師尊給別人編過小辮子嗎?沒有!只給他編過!
如果能一直能像這樣和師尊在一起,他也心滿意足了,嗚嗚嗚。
……
「你們一定要治好阿喬……」
聲音模模糊糊。
「陛下真是仁慈……」
光影逐漸繚亂。
「她畢竟是朕的結髮妻子……」
聲音漸漸遠去。
黑暗重新降臨,只有一個熟悉的女聲帶著幾分得意道:「呵呵,你該去陪你家裡人了。」
扈喬猛然睜開雙眼,只感覺頭痛欲裂。
她努力爬起來,撫摸著被包裹嚴實的額頭,才想起來之前為了求烏啟放過家人,一直磕頭到頭破血流,依然沒保下家人的性命。
雙眼逐漸瞪大,扈喬瘋子一樣爬下地,以往繁華的椒房宮,如今已經空無一人,扈喬爬到宮門口,撕心裂肺地拍門:「開門!開門!我要見烏啟!讓烏啟來見我!」
然而無論她如何用力,宮門也不曾打開一瞬,門外只有一個老僕婦輕蔑道:「別喊了,陛下的名字也是你這賤婦可以直呼的,你是不是還以為你是椒房宮獨寵的皇后,你是不是還以為你是大將軍府千嬌百寵的千金,如今你一家三百五十口已經盡皆棄市,皇上還要冊封管容華為後,你要不想死,就給我老實點!」
扈喬的身體一點一點跌落,是的,她的一家人都沒了,烏啟,你好狠!
她在淚眼矇矓中看著這座椒房宮,曾經的烏啟握著她的手,言笑晏晏,說是要給她一生之寵,她信了。
管容華先她一步有孕,他跑過來涕泗橫流道,是酒後亂性,他愛的只是她,他只要她的孩子當太子,她也信了。
她曾經是大將軍府千嬌百寵的掌上明珠,但她確實在為他學習怎樣當一個妻子,怎樣當一個賢后,結果他轉頭就將整個扈家都送入了地獄。
她不敢想像,她一向剛強驕傲的老父,是如何忍受刀筆吏的斥問,她無法想,她年邁多病的老母,是如何拖著病體承受牢獄之災,她不敢想像,過往的那些熟悉面孔,是如何在刑場上一起人頭落地。
縱然她父有失人臣本分,可又有哪裡對不起他烏啟的,如果不是他父親「篡政」,他烏啟只不過是一文不名的宗室子,哪裡輪得到他當皇帝!
扈喬想起那日她跪在他面前將頭一聲聲撞碎,那個人也只是略帶嘆息道:「阿喬,我也不想的,可是岳父居然謀害帝胄,滿朝文武都在彈劾他,我沒辦法。」
謀害帝胄?
扈喬快要因為這四個字笑了。
烏啟所說的謀害帝胄,指的就是二十年前被廢的光王,他近日被鴆殺在封地,所有證據都指向她父親,烏啟就以這個為藉口,將她滿門抄斬。
可笑,若是他父親要謀害帝胄,為何要等二十年才動手!
要是他真想謀害帝胄,為什麼不直接謀害這個狼心狗肺之徒!
當這句話從烏啟嘴裡出來的時候,扈喬就知道她的一切乞求都已經沒用了。
她看向那個高高在上,深沉莫測,不染塵埃的帝王,終於大笑出聲。
「烏啟!你要真是如此珍惜手足,為何不在光王在世時讓位給他!光王雖死,卻有二十多個兒子,你要怎麼辦,讓位給他們嗎,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的太子,而你是我父扶植上來的竊位者!哈哈哈!」
那位一貫謙恭有禮的帝王,眼裡第一次沒什麼溫度,「悲傷」撫額:「皇后哀傷過度,已經失心瘋了,將她帶回寢宮吧。」
扈喬的指甲在地上抓出一片血痕,她知道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了!
成王敗寇,很快就沒有人記得扈家的鮮血。
千百後的青史上,扈家是叛逆反賊,而他烏啟是力挽乾坤的社稷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