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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定過很多旅遊計劃。
文森一直覺得他的生活太枯燥了,當然,他當時並不認可。
幾次下來,文森便會道,希望帶他去帕恩,他出生的地方看看,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生命,什麼是文學中歌頌的自由。
蘭斯沒反對。
但也並不覺得自己不自由。
自由最基本的含義是不受束縛和阻礙,蘭斯並不覺得自己在什麼限制之中。
他可是瓊斯家族的遠支,在這個社會,沾著姓氏的光,他還能有什麼不快樂的。
但是男友的建議他也很心動。
和所謂的生命與自由無關,他只是喜歡文森計劃的時候,眼睛閃亮亮的模樣。
……
然後到了實驗的岔路,要不要打開文森的基因鎖。
文森可以成為對照組中打開基因鎖的那個,也可以成為先行的空白組,他是先參與的,擁有選擇權。
至少當時,蘭斯覺得他們擁有選擇權。
或許是那幾次太樂觀的數據,是所有人的鼓勵,是從小被灌輸的科研精神……
又抑或,是烙印在每個阿芙洛星域公民思想深處的,社會一體的思維,享受最好的,同時,也最大程度的為社會奉獻自己。
將自己當成社會的工具。
超個體的內部關係:
個體不存在自我,每個個體都是整體的一部分。
故而,每個個體為了整體,都是可以犧牲,可以獻祭,可以被榨乾的。
……
蘭斯有過拒絕的想法,但是很快被自己的思想壓制了下去。
甚至他為自己的退縮感覺到了人性的自私。
最後,漫長的猶豫之後,他還沒有定下念頭,但是身邊的同事還有老師,卻已經達成了一致,所有人都覺得,該打開文森的基因鎖。
他簽字的時候腦子其實還是迷茫的。
那個時候文森反而安慰了他。
說就算是失敗,也無所謂,他拿著高額的補貼,也不需要多高的精神力,就可以在阿芙洛主星里過得不錯。
但蘭斯還是不安。
再往後,時間就像是開了加速。
從準備藥劑開始,到基因鎖打開,到文森開始上課,限制自己的精神力,努力自控,再到失控,徹底的失控……
後果並不像是他們想像的那樣,打開基因鎖的後果只是精神海毀滅這麼簡單。
文森的精神海沒有毀滅,但是精神力在暴走,不受控。
在精神海毀滅之前,他很可能死在自己的精神力失控之下。
再一次簽字的時候,仿佛什麼選擇都沒有了,他只有同意。
——「沒關係,現在只是沒有研究出相應的技術。」
——「冬眠之後,人的壽命會延長到兩倍,等下一個實驗組出現,找到失敗的關鍵在哪兒,再研發藥劑,就好了。」
——「科技進步得這麼快,你們總會有再見的一天。」
——「不要傷心了,實驗99%遇到的都是失敗,成功總是少數。」
無數聲音縈繞耳邊,蘭斯沒有被安慰到。
但他仍舊同意了實驗對象冬眠的提議。
他只剩下這一個選項。
文森冬眠了。
在他們曾經做實驗的地下。
後續,項目關閉,不論怎麼申請開啟,甚至只做暫停處理,都被駁回拒絕,他也被分配了新的項目。
他做了半個月還是一個月,他以為再開始很簡單的,但並不然,隨著文森的冬眠,他生命中有什麼被帶走了,他極度眷戀,不舍。
他的身體情況不支持工作,他申請了休假。
在家裡待了半個月,中途謝衍來看過他一次,建議他旅遊散心。
這個時候,蘭斯想起了文森曾經提起的,帕恩的旅遊計劃。
思考了一個小時,他收拾行裝,一個人踏上了旅途。
然後,他體驗到了未曾感受過的——
生活,抑或說是煙火氣息。
每分每秒精確地投入工作是一種生活。
漫無目的地消遣時間,也是一種生活。
帕恩星域很遼闊。
崇尚自然向的精神力的星域星球都有一個統一的特點,他們的綠化面積極高,原生態的風貌哪怕在科技化極高的星球,也會占據到50%以上的地貌。
蘭斯看到了無邊的海浪,帶來生死。
看到了山巔的日出,紅日橘亮,躍出地平線。
看到了絢麗的晚霞,在一望無際的麥田上,目眺的盡處,金黃和晚霞仿佛連成了一片,震撼又壯麗。
沙漠、篝火、細雨……
隨著自然景色的變化,每一處的人竟然都過著不一樣的生活。
不一樣的文化習俗被遵循著。
有一天,蘭斯腦子裡升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多麼可笑,他自詡過著最好的生活。
但他好像並沒有真正地活過。
之前的年月,他更像是一台機器,而不是一個人。
只有機器才沒有感情,日復一日,一成不變。
人不是。
人是社會性的。
人擁有豐富敏銳的情緒觸鬚。
都是書本上的知識。
他曾經以為自己理解得很透徹。
直到他真正地體會過。
他活著,卻不曾生活過。
這種思想日復一日侵蝕著他,剛開始還能抵抗,直到一個日常的閒暇午後,他淚流滿面,被當時的房東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