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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夕覺得他不能用好看來形容。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似乎是乾涸萬年的湖水,一夕逢了春。
春風化雨,萬物生。
虞夕看著他那雙碎星般的眼眸,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我……認識你嗎?」猶豫再三,虞夕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男人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她。
她便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直撞進他幽深的宇宙里。
「是的,他的眼睛裡裝著一整個世界。」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從虞夕腦子裡冒出來。
她趕忙甩了甩頭,試圖將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甩出去。
這時面前的男人卻突然開口了:「跟我來。」
丟下這三個字,男人長腿一邁,轉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此時的虞夕簡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心中卻仿佛有某種力量在指引著她前進一樣,她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那個,你……你要去哪兒?」虞夕在他身後小聲問道。
「跟我走便是。」
女孩跟著他左拐右拐,感覺這段路十分的漫長,周圍的樹木越來越茂密,景色也越發陌生。
照理說,她該慌亂才對,可此時她卻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並沒有多話。
男人在一片茂密的森林前停了下來,虞夕也隨之停下腳步。
不知怎的,這片樹林倒有些熟悉,讓她有種親切又排斥的感覺,但這感覺不太舒服。
空氣凝固般的沉默。兩人都沒說話,空中似有暗流涌動。
良久,男人終於率先開了口。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男人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森林,淡淡地說道。
雖然內容有些奇怪,不過虞夕還是聳了聳肩,順口接上了話茬子。
「哪裡沒變?」她沒理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好像他們是已相識許久的舊人。
男人目視著前方,眼神有些失焦,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又蠢又笨。」冷不丁的,男人冒出這樣一句話。
「我走了,你就這麼跟著來了?你沒想過我是不是壞人?跟著我跑了這麼遠,你也不問一句?真不怕我把你賣了?」男人有些惱恨,語氣中不覺帶了怒火。
這下輪到虞夕愣了一下,壞人?
「你不是壞人。」就連虞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篤定,她只是……下意識地想要相信他。
哪怕越到這森林深處,異常的感覺就越發強烈,到最後竟讓她的整個心臟都疼痛起來。
好奇怪……這究竟是什麼回事……
男人低頭望著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雙眼睛還和以前一樣,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水霧般的清澈。不過……那裡面已經沒有他了。
他勾起嘴角,沒關係,她馬上就能想起來了。
虞夕幾乎快要無法忍受劇烈的心痛,那種感覺像是有人攥住她的心臟一般。
男人終於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來,他的腳下有一株枯死的植物。
虞夕捂著心口,費力地望向他。
「……你是誰?」她的臉色發白,嘴唇有些哆嗦地問道。
第三章 歸去來
四周的人氣漸絕,空蕩蕩的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這片森林,而在這噴薄而出的空靈之氣里,偏偏又不合時宜地冒出一株枯死的植物。
那植物只剩半截根把頑強地插在泥土裡,莖幹光禿禿的沒有皮膚,暴露在外面的半截身體,更是不知經過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
虞夕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明的痛苦,周圍的景物一點點模糊,她的神識逐漸渙散。
心中的鬱結之氣越發強烈,仿佛馬上要衝破她的胸腔破體而出。
「你到底是誰?」女孩從緊咬的牙關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男人沒有回答,回答她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眼前的世界慢慢化為一片虛無,意識徹底消失之前,虞夕似乎聽到了兩個字——
「救贖」。
那深不見底的黑迸出了一縷微光,炙熱的心頭血融化了心底的寒冰,從此毀滅了她死寂的世界。
毀滅成熟之日,即是新生開始之時。
申山王城,摘星樓。
「申山國向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但是自從你這個妖孽降生以後,就開始連年受災,瘟疫橫行!」
高台上,身著玄色袍的國君義正言辭,似要把這國中一切的不幸,都怪罪在可憐的公主身上。
一言不發的公主終是抬起了頭,銳利的目光直直刺向那正義的君主。
「兒臣無罪。」
國君變了臉色。
「傳令大國師!」國君一聲令下,頃刻間公主就被判了死刑。
「為我申山國興,社稷昌榮;為我殿堂明淨,百姓安康,為了申山的子民們,今日,孤要以這妖孽的血肉祭祀亡靈,以安黎民之心!」
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之後,國師便將公主引去了崇吾山。
「殿下,微臣已無法再前行,還請殿下保重。」
國師望著空曠的屍嶺,悲哀地說道。
饒是公主傷痛的痂結的再厚,也不免為這憐憫而心生歡喜。
公主只道一句:「無妨。」
那抹決絕的背影消失在迷霧中,一次也不曾回頭。
大人,既與她人結得良緣,又何苦見我最後一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