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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時,傅相臉上的笑容一下便僵住了。
他有些難過的搖了搖頭,「你母親她……她現在越發孤僻了,自你走後便再沒踏出過寢宮一步,連我也不肯見……前些日子有宮人告訴我說,你母親有時候甚至神志不清。」
聽完外公的話,仰梧心中隱隱作痛,曾經那樣溫婉柔順的母親,竟被作踐至此!
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才要做得這般決絕,將人逼到如此地步?
仰梧不禁想問問那個男人,那個她稱作父王的男人。
如今她對他已經徹底死心,甚至不想再開口叫他一聲「父王」。
仰梧垂下眼瞼,有一些晦暗不明的神色一閃而過。
她要救出母親。她要把母親從那個吃人的深宮、那個惡魔身邊拯救出來。
那般溫柔的女子,若是沒有捲入這帝王家的紛爭,該綻放得有多明媚?
她要是普通人該多好。
見過外婆以後,仰梧便準備跟著傅相進宮。她抬起頭,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目,空中籠罩著一片白灼,叫人看不真切。
想來外公應該已經遣人稟報了父王,可這依然不影響申山王見到仰梧時那股驚詫。
朝堂上莊嚴肅穆,兩側的官員們見到她時都十分詫異。
微生也在這裡。只不過他神色平靜,眼神淡漠地掃過一眼後便不再看她。
饒是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想像過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可是此時此刻,當她親眼看見他的冷漠與疏離時,那顆本該死去的心還是不可抑制地刺痛起來。
仰梧強壓下心中的酸楚,沉默地低下頭,等待著高處帝王的審判。
「你怎麼回來了?誰允許你回來的!」果不其然,她的父王開口便是質問,仿佛她就該死在外面一般。
仰梧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柔和笑容。
「回父王,兒臣也是迫不得已。兒臣雖身在異國他鄉,可心中卻一直惦記著父王,惦記著申山的一切……」
仰梧從袖中取出一個盒子,宮人從她手中接過呈給了仰辛。
裡面是塗山王的親筆手書。
仰辛接過盒子,展開裡面的信箋。
「……」
塗山王的信中說,申山王女因思念家鄉,終日寢食難安,甚至積怨成疾。太醫也只說此乃殿下心病,他們也無能為力。
「孤雖則欣賞王女,終不能因一己私慾致佳人香消玉損,故特許王女返回申山。」
信上還蓋了塗山王的御章。
仰梧捕捉到仰辛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她在心底輕笑,她沒有如他所願死在塗山,真是太對不住她的好父王了。
不過信箋確是蕭少卿手書,那日送她走時便交給了她。
仰梧很感激他。
不過那時的她終究太過年輕,也太過稚嫩,輕易地便相信了別人的好意,不懂得世事皆需籌碼。
第四十八章 溫情
仰辛看完手中的信件,面色似乎又陰沉了幾分。
「縱然事情真是如信中所說,然而你突然被放回,孤也難保你不是他國細作。」
聽見仰辛這大義凜然的說辭,仰梧心中冷笑,但仍舊垂頭不語。
一旁的傅相出來解圍說:「陛下,既如此,不如就讓殿下去王后娘娘的永寧宮吧,也可照看一二。」
仰辛沉思了片刻,便同意了,但須得帶上他派遣的宮人。他似乎無心朝政,隨意聽完了幾個大臣的進諫,然後便擺擺手示意退朝。
仰梧走出大殿,外頭天色正亮,一輪明晃晃的太陽正冉冉升起,但隨之而來的微風卻無比冰冷。
涼透的秋風拍打在公主臉上,她的背景漸漸遠去,而她遠在朝堂上的心上人,一次也沒有回頭。
來到闊別已久的永寧宮,仰梧也終於看見了這裡淒清的景象。
宮內一片寂靜,安靜得仿佛無人居住一般。梧桐葉撲簌簌落下的聲音,枯黃灑了滿地,也不見宮人的蹤影。
見此情景,仰梧身旁的嬤嬤嗤了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
這個嬤嬤姓劉,是仰辛派來照看她的。名義上雖是照看,實則是監視。
她根本就沒把仰梧放在眼裡。所謂的長公主又如何,得不到君王的寵愛也只不過空有名頭罷了。相較之下,昭文公主才是他們眼裡的正主。
仰梧攥緊掌心,手中傳來的刺痛促使她保持冷靜。
再往裡走,進了正殿,才終於見到幾個宮人在忙碌著什麼。
看見仰梧,幾個宮女都愣住了,手中的托盤都險些摔了下去。
「殿下!」
為首年紀稍長的宮女率先反應了過來,激動地跑過來,一邊喊一邊拉著她的手左看看右瞧瞧,甚至都忘了行禮。
「蘭秋姑姑……」仰梧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前前後後地把自己檢查了個遍,無奈地開口道:「蘭秋姑姑,我好著呢!沒缺胳膊也沒少腿。」
確認仰梧安然無恙後,蘭秋才放下了心。
她是傅後的貼身侍女,從小便跟在她身邊,後來也隨之進了宮,是傅後最為信任的人。
長公主是她看著長大的。在她的心裡仰梧已不僅是她的主子,她的心裡也已經將她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這些年仰梧所受的屈辱她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去年知道仰梧被國君送走後,王后娘娘一病不起,她也是心急如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