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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讓他記憶深刻的還是那雙清透又迷濛的眼睛。
她朝他輕輕福身,道一聲殿下金安。乾陽台上初見,遙遙一眼萬年。
淡淡春水,嫋嫋秋風,若夢江南煙雨色。
後來他四方漫遊,看遍了綺羅盛景,山青水色,野心也漸漸萌芽。
北梁逐漸強大的國力,讓他的欲望更加膨脹。他不甘偏居北方,他要的是一統中洲、八方來朝,他要坐擁這錦繡河山。
在洛鎮時再見到她,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幾乎沒有變化,只是眸中哀色愈發濃重。
那一瞬間,他的心裡有了些別樣的想法。
既然申山遲早會是他的,那她也一樣。
還可以她的名義同申山聯絡,從內部著手,儘量用最少的傷亡拿下申山。
可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倔犟,任好話賴話說盡,她都不肯鬆口。
嘖。
這讓郗楓頗為煩惱,不聽話的姑娘,就應該受到懲罰。
他一慣心思深重,最看不上母后與妹妹的婦人之仁。對他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又如何?
成王敗寇,勝者才有資格評判歷史,屆時誰會關心你是以何種方式取勝?
看著仰梧堅定倔犟的樣子,他有些惱怒,但同時又有些興奮。
想要摧毀她的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信念被摧毀,驕傲被踐踏的樣子。
她不是堅貞不屈嗎,不是視死如歸嗎?那麼就讓她親眼看看,自己在意親近的人是怎樣因為她受盡折磨。
原本他的計劃里沒有申山這一出,但這件事恰好順了他的心思。
比如現在,那個傲骨凌霜的公主,主動在他面前低下了頭顱,親口來懇求他。
他看著這個滿眼絕望的少女,出口譏笑道:
「本宮憑什麼同你交易?從前本宮與你好生商量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仰梧輕顫了一下,慢慢地低下了頭。
一雙小巧柔嫩的手攀上他的衣袖,他聽見她聲音痛苦地祈求:「郗楓,求你,求你幫幫我。只要你肯幫我,我……我什麼都可以做。」
郗楓的眸色亮了一下,他握住女孩冰涼的小手,湊近她耳邊,語氣曖昧,「真的什麼都可以做?那不妨……讓本宮看看你的誠意?」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燙得她耳廓生疼。
仰梧自然清楚他話中的意思。
女孩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慢慢垂下眼瞼。她緩緩抬手解開衣帶,一寸寸地褪去衣衫,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藕色的小衣。
郗楓沒有動作,靜靜地看著她。
女孩雙手環住肩膀,耳垂染上些許粉色。潔白滑膩的肌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在琉璃宮燈的照耀下顯出柔嫩的光澤。
真是一幅美景啊,郗楓在心底讚嘆道。
如果忽略她眼中絕望悲哀的神色,郗楓幾乎就沉溺在了這溫柔鄉里。
她帶著滿臉哀戚靠進他懷裡,冰涼的小手抓著他腰間的衣服,身體如同一具木偶般僵硬無比。
郗楓煩躁不堪,剛剛上來的一點火焰很快就被澆滅下去。
「你這樣會讓本宮覺得好像在與一具屍體歡好。」郗楓咬著牙說道。
仰梧愣了一下,「我……」
「算了!」
郗楓推開她,拾起衣裙罩在她身上,「還是聊聊你方才說的交易吧。」
「說吧,你想要本宮怎麼幫你?」郗楓沉著臉問她,面上似乎還帶著一絲不快。
仰梧低下頭攏緊衣衫,語氣中滿是恨意:
「我要殺了馮家人。外公如何悽慘,我要他們百倍千倍地償還。」
「邊城新安,是我舅父駐軍之地。殿下的軍隊可從此地進入申山,取道東南,經慎陽、昌平等地後繞道武定、晟州,駐守此地的軍官皆為舅父昔日同僚。」
仰梧抬起頭,澄澈漆黑的瞳仁靜靜地看著郗楓,「舅父不會苟且偷安,與舅父同生共死的兄弟亦不會。更何況如今聖上失德,民怨沸騰,非我舅父同僚之地的百姓亦非磐石一塊。我會修書一封送往新安,舅父看到後便會明白。」
「仰氏王朝命數已盡,遺玉已別無他求。如今遺玉只有最後一個心愿。」
郗楓點了點頭道:「你且說。」
「遺玉希望殿下能行仁道,切勿傷害申山百姓。自古以來,得人心者得天下,殿下聖德,必定懂得此中道理。」澄澈的眼裡是無比認真的神色,語氣也充滿了誠懇。
「本宮答應你。」
仰梧笑了,溫柔的笑容宛如冬日的暖陽,融化了郗楓心中的寒冰。
「如此,便拜託殿下了。」仰梧輕輕說道,而後站起身,朝著郗楓深深行了一禮。
郗楓面色複雜地看著她,心頭萬般情緒涌動著。
「殿下,我想回家了。」仰梧蹲下身,伏在他膝頭輕聲說道。
郗楓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如今申山馮氏專權,你……知道回去會面臨什麼嗎?」
「我知道。」仰梧平靜地說道。
她再清楚不過,此時回去的下場。
「我說過的吧,無論怎樣,遺玉都是申山的公主。不管必行目的是為剷除奸賊,還是報仇雪恨,終是有悖於義理。」
「我得回去承擔我該承擔的一切。」
她仰頭看他,眼中似有淚花。
最終郗楓還是答應了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