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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誒?世子是真想過靠那瘋馬找人啊?」詫異地睜大眼睛,秋沁之做作得生怕別人看不明白,「天哪,世子是寧可信一頭畜生,也不信離參將嗎?」
沈先:……罵誰呢?應不是罵他吧?
訕訕一笑,沈先想著這話是接,還是不接?
「什麼時候秋大人也愛彎彎繞繞了?」低沉輕柔的話語,離洛不怒反笑,「若是認定末將偏袒谷三七,秋大人自可上稟侯爺,上稟樞密院。」
「當然前提是,大人可得有證據。」話鋒突然一轉,「如果只憑谷三七曾刺殺侯爺一事……」
「什麼?!」沈先失聲叫嚷,「谷三七刺殺我爹?」
第24章 蒼泠
「何時發生的?為什麼我爹都未曾提起?現下為何又讓他入了沈家軍?」不等離洛解釋,沈先衝動地幾步上前,「你們是不是都知道?」
疑問顯然已成質問,嗓門越來越大,緊迫的目光在高位上的二人之間來回。
秋沁之不掩不藏,手搭在卷冊,意有所指的視線則落在一旁端坐的身影,一派看戲的模樣。
「你們都知道。」如此表現沈先還有什麼不明白。
垂在腿側的雙手攥緊,「只有我這當兒子的不知,」他不禁自嘲,「忠勇侯還真是……或許你們才是他真正的親人。」
沈先扭頭就要離去,被人攔下。
林校尉本是來問一聲關於月底的那場比武,誰知才踏入營帳就聽到這話。
「世子莫要多想,侯爺有自己的打算。」
「打算?」瞥了眼攔住去路的胳膊,沈先懂了,「你也知情。」
就他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他們看他的時候,是不是覺得他像個傻子?——沈先此時的表情,曾經,也在自己的臉上出現過。
「是,」應聲而道,林校尉較之看戲的、抿唇的那兩個,神色坦然,「侯爺不讓我等聲張,且侯爺也不想追究。」
聽到和自己猜測相同的答案,沈先仍抑制不住憤慨:「就因為他是谷將軍的後人?」
林校尉沉默了。
一聲嗤笑,沈先撂開他——
「即便世子親自去問,侯爺也不一定會告知。」懶洋洋地開口,秋沁之不咸不淡地建議,「不如讓離參將給世子好好說道,畢竟,他可是親歷者,也是他協助忠勇侯將此事暫且瞞下。想必個中原委是最清楚的,你說呢,離參將?」
垂下的眼眸掀起,沒有情緒地看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人。
上挑的弧度挑釁又仿佛不自知,「別這樣盯著秋某。秋某不過照實說,參將心裡頭要怨,就該怨那谷家小兒,」指腹摩挲著卷冊邊緣,歪頭迎向離洛,不避不諱,「恩將仇報。」
一瞬不動,一眼不錯。蒼泠注意到膝頭的那雙手,逐漸蜷曲。
以為離洛會拂袖離去。卻不料如覆舟的唇角豁然揚起。
「末將若真想藏著掖著自也不會方才提起,秋大人多慮了。」從容起身,離洛伸手。
秋沁之似乎早知,將卷冊遞去時,刻意壓低了聲:「其實,這上頭記得也不全。」只是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在場每個人能聽見。
接過卷冊的手沒有遲疑,離洛微微頷首,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看著離洛朝這邊走來,蒼泠猶豫著自己是否該迴避。
「煩請林校尉去外面守著。」
林校尉看了看怒氣滿目的少年,領命退去。離洛又橫眼瞟來,蒼泠低下頭,腳跟還未離地——
「蒼泠,你待在這。」沈先搶先一步,斷了離洛想說的話。
意外地在二人之間徘徊,然後像想到了什麼,離洛沒再看蒼泠。
將卷冊打開翻到某頁,離洛交給沈先。沈先卻只瞥了一眼:「參將只管講明,無須對證。」
舉在半空的卷冊厚重,瞧向沈先的眼神有著一閃而過的,讚賞。
讚賞?蒼泠詫異地垂首。
無聲嘆了口氣,「世子,末將提醒過你,這裡是軍營。」語氣中並無責怪的意思。
沈先不置一詞,撇過頭。
「今天若是為了一個真相,擅自離營,世子可知後果?」不似幾日前的針鋒相對,離洛看著沈先,就像長輩看著晚輩,語重心長,「再喊你一聲世子 ,如果聽完事情的來去脈後,你仍執意離營,那往後,請繼續好好當你的侯府世子。」
聞言抬頭,入目所及的是繃成一線的嘴角,還有離洛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不知為何,蒼泠有些擔憂地看著沈先。
「咳咳,」秋沁之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手背擋著嘴,「大白天的,參將不要嚇唬小孩子。」
「呵,」離洛輕笑轉身,「入了軍營當了兵,脫下長衫穿上鎧甲的那一天,這裡就沒有孩子,只有將士。侯爺像他這個歲數的時候,已經跟著老將軍學習領兵用兵。谷靖生比侯爺小兩歲,第一次上場打仗時,還不滿十六。」
帳內安靜得,似乎能聽見壓抑的呼吸。
「谷三七來到漠北時,就在三年前。無畏無知,」離洛搖頭苦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拿了把匕首就朝侯爺衝過來。怎麼可能會成功?何況,谷家老僕為了這個孩子甘願頂了刺殺朝廷重臣的罪名。」
沒有深謀更無遠慮,一老一少只是想替含冤而死的谷府幾十口人討一個公道。刺殺,註定是一場鬧劇,也註定會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