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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還是本官嘗一個吧。惡是噁心了些,總共這麼幾個,浪費了也不好。」
「大人,小心有毒。」
「大人,還是等軍醫驗看再說?」
軍帳內,兩位越騎校尉出聲阻止,想必是被秋沁之的話給嚇到了。
平直的唇角勾起抹弧度,既知毒誰又會真試毒?除非腦子有病。
「大人,不能吃。」
帳簾猛地掀起,身披黑甲的校尉沖了出去:「來人,快去叫軍醫。」
蒼泠、沈先,面面相覷。護衛則立在一旁,目瞪口呆。
「糟了,大人吐血了。」
裡頭又響起令人心驚的呼喊,沈先先一步掀簾而入,蒼泠猶豫了下也邁過了沙袋堆砌的門檻。
黑色的污血附著在砂石塵土,仍不及血色盡褪的唇角殘餘的觸目驚心。
這人,怕是有大病。眉心蹙糾,蒼泠站在門口未動。
「林叔,大人他?」
琥珀色的瞳仁漠然瞧著沈先,疾步上前幫著林校尉攙扶秋沁之在桌旁坐下,錦繡白的袖側被污血擦到。
林校尉四十左右,留著濃密的絡腮鬍子,苦著張臉。
「唉,大人非要以身涉險,勸不住。」
「不,不礙事,這正好證明本官所言屬實,這四個賊人身藏劇/毒,妄圖、妄圖……」
喘著粗氣,費力地舉起手,秋沁之指著跪地的四人。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為首的賊人砰地額頭磕地,「分明是他自己誤食毒/物,你們這些當官的竟為了栽贓,不惜陷害?!蒼天啊,我們找誰說理去?國之不安,道之不公啊。」
虛弱的眼角微許抽搐,幸好四個賊人都低著頭,應、應該無人發現。
指尖顫抖,方欲反駁,越過的視線不偏不倚落進一雙眼眸。
眼尾上挑,帶了戲謔。
眼眸垂下,「本官陷害你們?本官用得著陷害你們嗎?」胳膊抖動得厲害,秋沁之掙扎著想要站起,「本官是不想你們糊塗。」
砰,又一賊人匍匐在地,額頭抵著尖銳的砂石,「官爺從我們身上搜去的是糖丸,不是什麼毒/藥,如果官爺、世子不信,我們可嘗給幾位瞧。」
沈先佇立在秋沁之身後,聞言,瞥了眼林校尉。
「是,若是官爺、世子不信,我們可以現在當眾吃給你們看。」第三個賊人低垂著頭附和道。
秋大人,這是要玩砸了?眉宇舒展開來,望向沉默的沈先,又掃過自始至終未曾開口的第四人。
堅實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蒼泠往旁邊挪了兩步。
帳簾掀起,帶來一陣清苦的草藥味。月白的背影匆匆走向桌旁勉強支撐的秋沁之。
兩指捻起一顆「糖丸」,放到鼻下聞了聞,「鉤吻。」
鉤吻,也就是民間俗稱的斷腸草。
把人帶來的伍校尉忙問:「軍醫,此毒可解?」
月白的背影搖了搖頭,「或可一試。」當併攏的四指扣上無力的手腕,秋沁之甩開了他。
「你們還是不認罪?」
戲謔從眼底退去,目光落在演過頭的秋大人身後。
這麼明顯的破綻,他不該沒發現才是?為何,神色如此凝重?看著沈先,蒼泠產生了一絲迷惑。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髒水都潑了,認不認罪有何差別?」為首的賊人忽然挺直了背脊,「不就砍頭,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將死之人只嘆世道不公,老天眼瞎。」
一旁的兩人也抬起了頭。
不像殺手,倒像慷慨赴死的義士。唯獨那第四人。
「好,本官成全你們。」手背抹過嘴角,秋沁之緩緩呼出長氣,「林校尉,伍校尉。」
林、伍二位校尉相視一眼,拱手稱道:「大人。」
「這些……」泛白的指節撐著桌沿,「看著,他們,服下。」
一言一頓面如金紙,一聲倒抽氣後,秋沁之兩眼一翻栽頭倒下。
「大人?!」
軍醫不再多言,抱起他直奔里帳。伍校尉將藥箱拋向沈先:「世子。」
沈先接過藥箱,轉身跟去。
蒼泠敏銳地察覺,跪著的第四人,繃直的背脊和肩,鬆了。
他默不作聲,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林校尉拿起擺放「糖丸」的碟子,伍校尉則抽/出了佩劍。
仿佛當他不存在,他們甚至未多看他一眼。
「吃了。」
林校尉將碟子遞到四人面前,伍校尉手中的長劍銀光鋒利。
為首的賊人沒有任何遲疑,伸手就往碟子裡抓。第二、第三,包括第四人,皆學著他的樣子,似乎,都毫不猶豫。
從蒼泠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見他們的背影,和四隻幾乎同時伸向碟子的手。
突然,第四隻手的手指曲了瞬。只一瞬,靈活的手指勾住了一顆「糖丸」迅速縮回。
當為首的賊人往嘴裡塞「糖丸」的時候,「哎喲」一聲,掌心鬆開,「糖丸」掉到了地上。
暗器是一枚小石子,來自正從里帳走出的沈先。
捂住疼痛的手背,為首的賊人忍不住叫囂:「你們究竟要幹嘛?」
沈先未瞧他,徑直走到第四個人跟前。
他說:「你第一個吃。」
那人仰著頭,愣愣地望著沈先,汗水沿著脖頸處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