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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一抖,「蒼泠。」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喊這個名字,就是這麼喊了出來。
淺色的眼眸習慣性地眯起,「又想整什麼么蛾子?」隱含薄怒的唇瓣有一點紅。
「我、我好像……」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再次撫了撫胸口,果然,還是跳得厲害。
心下不由一沉,「我好像病了。」
……
病得還不輕。
這一晚,沈先睡得一點都不踏實,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那雙手,那雙眼。
接近天亮睡意終於襲來,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看見了那一點紅。
紅得,好想……輾轉碾磨。
無意識地摩挲自己的唇,沈先眼一閉,終於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臉也不洗就往外跑。
谷三七正從帳外回來,就見沈先火燒屁股似地頭也不回,外衫敞開,光著腳丫子。
「大哥,鞋,你沒穿鞋。」
想也沒想,扯開嗓門就趕緊叫他。
身形一晃,沈先像只沒頭蒼蠅般又跑了回來。谷三七撓了撓脖子,莫名地跟進營帳。
收回的衣服的還沒摺疊,沈先已套上鞋,沖了過來。一言不發,奪過他手裡的衣服。
谷三七楞了楞,再定睛一瞧,他倒也沒拿錯。
三下並兩下,脫去青衣,換上紅衣系上鐵甲。
谷三七以為他急著去哪裡,卻見他竟然開始疊衣服?看了眼床板上的那一堆,他眨了眨眼,方要開口——一陣風似的,哪裡還有沈先的影子?
放眼望去,狗窩似的床榻上,青衣規整。
而此時的沈先,一路狂奔,不稍時,悶頭闖進了奎寧的營帳。
「軍醫,我病了,趕緊給我看……看。」
看字還掛在嘴邊,眼珠子就快掉到了地上,直到被書砸中了臉。
「看什麼看?看夠了沒有?」秋沁之拿起了更厚的一本,「看夠了就給老子滾出去。」
咕咚,沈先咽下震驚,調頭就跑。撞過帳簾,腿腳快得跟有人在後面追殺似的。
邊跑邊扯自己的耳朵,果然又燙了。
思及方才,秋沁之和奎寧,老天爺啊,他一定是昨晚沒睡好。
一定是。
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竟來到了後廚。匆匆掃過忙碌的眾人,在瞧見熟悉的身影后,才稍稍舒了口氣。
從灶台一側繞過,沈先扯了扯埋頭掰菜葉子的袖子,「你知道我剛剛瞧見了什麼嗎?」壓低了聲,生怕被人聽去。
一顆碩大的白菜塞到他跟前,「……先別管菜了,」說歸說,兩隻手還是誠實地接過,「你猜我剛剛瞧見了什麼?」
瞥了眼心不在焉扒下的菜葉,蒼泠隨口敷衍:「瞧見了什麼?」
若是以往,沈先定能聽出他話語中的不感興趣。偏是今天。
「我瞧見了秋沁之。」
對上「又不是見鬼」的眼神,沈先差一點咬到舌頭:「在奎寧處,你知道嗎?他在奎軍醫那處……」突然詞窮,他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話?
木木地呆在那。要不是菜梗斷成數截,蒼泠還當他話說一半走了神。
無奈地搶走白菜,他捏得死緊,跟白菜有仇一樣。翻了個白眼,「他打你了?」蒼泠指了指他的臉。
一塊淺淺的紅印,看著不像挨的拳。
遲鈍地摸上臉,沈先看不見,只感覺有些疼。「沒打我,」也不算太疼,他老實說,「拿書砸的。」
「……哦。」
淡漠地移開了視線,繼續低頭剝菜葉——動作忽然一頓,「他為何拿書砸你?」無聲嘆氣,是不是自己不接話,他就不會說話了呢?
「啊,我正要跟你說此事。」
被蒼泠這麼一打岔,沈先總算找到了詞。只不過,神秘兮兮,越湊越近——
「你小師叔與奎軍醫,是相好。」
他幾乎把話含在嘴裡,雖然模模糊糊吐字卻還算清晰。可是,沈先不確定地瞅著蒼泠。
平靜。
平靜地摘去發黃的菜葉,眼裡無波無瀾,神色毫無變化。
「你,聽見我說的了嗎?」沈先懷疑自己是不是聲音太輕,「你的小……」
「嗯。」
只此一聲,蒼泠便不再搭話。
沈先閉上了嘴,扒拉過一顆白菜。掰下第一片葉子的時候,他偷眼瞧去,蒼泠拿起了菜刀。
掰下第二片葉子的時候,他又……垂下眼眸,大氣不敢喘。
一片、兩瓣、三張,直至一籮的白菜「滋滋」下鍋,蒼泠將鍋鏟遞給了他。
早已困頓的沈先打了個哈欠,認命地攤開手掌,準備接過。
「兩個男人相愛,你覺得不齒嗎?」
鍋鏟的長柄落在掌心,近乎低吟的笑語落入耳里。
眨了眨眼,沈先沒有聽錯,蒼泠確是在笑。他抬眼看向他,微微皺眉。
他們離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也能看清他笑得,言不由衷。
「不會。」沈先咧嘴,眉眼帶笑,「情不自禁,情有所鍾,也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詫異、猶疑,蒼泠的情緒寫在眼裡,以及,「不會覺得噁心嗎?兩個男人……」明明白白的不相信。
「那又如何?」接過鍋鏟,將清水倒入鍋子,沈先自然而然,「我娘說了,她能看上我爹,不是因為門當戶對,也不是因為祖父的威名。只是因為我爹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