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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預料,奎寧沒有抬頭。
掀起帳簾,一隻腳才離了地面,與一人撞了個正著。
「你來做什麼?火頭軍何時變得那麼空閒了?」
熟悉的口吻,沈先甚至不需要定睛瞧,替自己哀嘆了聲,往旁邊讓開。
「秋大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嗯」了聲,秋沁之徑直朝里去,邊走邊嘀咕:「怎麼到哪都能遇上?真是。」
沈先猜「真是」後話許是,晦氣?可他不敢反駁,誰讓他還有求於奎寧呢。只得摸了鼻子,吃下這個啞巴虧,微微一笑,扭頭轉向。
「慢著。」
腳下頓住,沈先深吸口氣,轉身:「大人還有事?」對上秋沁之若有所思的目光。
背倚方桌,秋沁之順手拿過一本醫術,還未翻看,就見沈先往後退了一步。
他啞然失笑:「怕什麼?」
怕你拿書砸我——沈先自是不敢實話實說。吞咽而下,「沒怕。」
秋沁之想了想,將書擱下,「侯爺他……」忽然住了嘴。
沈先方想追問——
「軍醫,快去看看侯爺,」 伍校尉人未到聲先到,「侯爺遇刺了。」
指腹抵上眉心,秋沁之望向一臉呆愣的沈先:「好了,不用我來說了。」
猛然轉身,沈先拔腿衝出了營帳,與伍校尉擦肩而過。
「世、世子?誒?侯爺他?」
帳外,伍校尉看著飛奔而去的背影,使勁抓了抓發頂,「軍醫,咱要不要也趕緊走一趟?」
帳內,隔著帘子,秋沁之翻了個白眼。
「嘖,都說了我不喜歡這差事,麻煩。」撇了嘴,卻不得不朝那始作俑者,喊了聲,「侯爺沒事,還不快去攔著他。」
「侯爺沒事?真的?」偏,遇上伍校尉這麼個直腸子,立刻喜笑顏開,「侯爺真沒事?秋大人你可不要騙我?」
行,總算眼裡有他了。冷笑著,「馬上去攔住沈先。」秋沁之咬緊了牙,面色不善,「不能讓他出營,聽見沒有?」
「啊?啊,哦。」伍校尉這才反應過來,扭頭趕緊追了過去。
像是使出渾身力氣後般疲憊,秋沁之靠在方桌,揉著額角。
「被我知道是哪個嘴快的告訴這莽夫,呵。」他一定縫了那人的嘴。
「要不還是去看一看?」
不知何時,奎寧已合上了醫書,神色擔憂。但軍中有規定,沒有命令任誰都不得無故出營。而且,離洛並未出現。
秋沁之搖了搖頭:「還好,虛驚一場,人沒傷著。」
沉吟了一下,奎寧問道:「好端端的,侯爺怎麼會遇上刺客?侯爺歸府時還帶去了一支精銳,他們又怎會讓刺客接近?」
秋沁之望向被風掀動的帳簾,「昨夜幾位副將已去了侯府,詳細的,等他們回來再說吧。」復又想起了某事,「對了,離洛去哪了?」自昨晚連夜派人入營知會離洛,他原以為今天離洛會在軍中等他。
「參將一早被叫去了火銃營,可能這會還在那。」
「在軍中啊。」也是,副將不在,離洛不會隨便離營。秋沁之微微頷首:「沈先來找你拿藥?」
話題轉得既明顯又無懈可擊。奎寧垂下眼眸,重新翻開醫書:「他是來請教火銃拆卸的。」
秋沁之聞言不由好奇地看著他:「你把他打發了?」
「……軍令在身,情非得已。」
「軍令?離洛又作怪了?」
抬眼迎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眸,奎寧一時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唯有苦笑著:「參將自有打算。」
說實話,離洛對他交代:「任誰來求教,茲要關於比試的,一概拒之。」彼時,他還覺得莫名,直到沈先出現。
參將掐指能算哪。不過,奎寧決定至於他是如何打發沈先的,還是先瞞著眼前之人為妙。畢竟,惦記著昨兒的窘迫和失去的面子,冷臉對一小兵,著實也說不過去。
秋沁之瞭然地笑了笑,沒再追問。
沒多久,帳外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後,伍校尉拽著沈先回來,只不過——
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沈先身上纏繞三四圈的麻繩,然後望向走在二人後面的蒼泠。
「蒼泠見過大人,軍醫。」溫和有禮。
「幸虧遇著蒼泠,不然末將還真綁不了這位。」伍校尉大大咧咧拍上沈先後背,嘖嘖讚嘆,「沒想到,功夫不錯,實打實地練過。侯爺真是後繼有人了。」
抬了眉毛,秋沁之冷不防插嘴:「蒼泠,把穴道解開。」
「誒?!」伍校尉咻然叫起,「啥?還真點了啞穴啊?我還當沈先嘴犟呢?」
沈先白了他一眼,卻撇過頭不看蒼泠一眼。
蒼泠上前為他解穴,他還往旁邊跳了跳,接著齜了齜牙。
瞅著這一孩子氣的舉止,秋沁之示意蒼泠讓開,「安靜些也好,待我說完以下的話,再問他是不是要繼續當啞巴。」
察覺肩頸處的繃直,他繼續說道:「今天來軍中,一是侯爺讓本官給世子帶一句話,切莫衝動,服從軍令。」
看著沈先,秋沁之腹誹:侯爺真是有先見之明,就是非讓他轉達這點不好。
「二來,此次募兵已結束,侯爺想問世子,回侯府和繼續待在軍中,世子準備如何選擇?」
對,他就是個傳話的,「若是世子選擇繼續待在軍中,樞密院將世子戶帖一併上呈兵部,且,」秋沁之頓了頓,「半年後,世子需隨軍拔營啟程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