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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麼跟什麼?沈先瞬間有些哭笑不得,因為蒼泠不像開玩笑。
「你笑什麼?」
他笑什麼?粗糙的掌心撫著刺手的木紋,沈先凝望著認真的這人,緩緩開口:「喂,你先告訴我,那個時候為什麼拉住我?」
蒼泠一愣:「哪個時候?」
「就是離洛最後說的那些話,我正要反駁,你為何不讓我與他爭論。」
眼睛眨了眨,「啊,那個。」蒼泠點點頭,記起剛發生不久的事,嘴一撇,「我只是覺得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他聽不進去,你又何必再多費口舌。」
「哦,我以為呢。」原來是這樣。
順著他的話,蒼泠隨口接過:「你以為什麼?」
「沒什麼,」沈先答得更是順嘴,「我還以為你擔心我跟離洛打起來不好收場。」
「……沈先,」蒼泠目露同情,直言道,「你們沒有打起來,我才難受。說真話吧,你這世子身份是從哪撿來的,嗯?」
……
整修過半的時候,谷三七送來晚膳。
一個蘿蔔湯,一盤白菜炒肉片,一碗麵條擱上了點點蔥花,還有一碗白米飯。
沈先拿筷夾了口白菜放到蒼泠的碗裡,「白菜配蔥花,相得益彰。」給自己,則慢吞吞地夾了一片肉,「莫讓這罪惡的東西壞了蒼兄修道的路途。」
接著,一口塞到嘴裡,用力地咀嚼,神情「悲壯」。
夾面的筷子一頓,蒼泠冷眼瞧他,嗤了聲:「幼稚。」
咽下肉片後,沈先抹了抹嘴:「有點老。」
蒼泠沒再理他,自顧自地吃著麵條。
眼珠一轉,沈先端起盤子湊過去,「人間美味,蒼兄要不晚些再修道?」
回應他的是冷冷一瞥。
沈先笑了:「蒼兄,那個問題的答案想到了沒?若是仍沒有答案,這盤肉片,小弟就勉為其難全部接收了。」
就在晚膳之前,谷三七還未來到,他辛苦地攀在搖搖晃晃的棚子頂沿,敲著錘子。
蒼公子手裡托著一堆釘子,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過了一會,蒼公子問他:「當兵是為了當官嗎?」
錘子舉在半空,沈先低頭看了看他:「是,也不是。」
蒼泠似乎不理解,追問:「既然不想當官,那你跑來當兵做什麼?別跟我說家國社稷那一套,我聽不懂。」
倒是把他的話給先堵了。沈先砸吧著嘴,敲了會釘子。
手裡的釘子用完時,他跳下壘砌的木堆。
「我也有個問題。」
蒼泠正在挑揀不生鏽的釘子,頭也不回:「說。」
「既不想當兵,也不願當官,蒼兄你又為何而來呢?」
沈先記得,他曾說過是為了一口飯,為殺一個人。
可是,此時的蒼泠,臉上分明寫著四個大字:不屑不值。
沈先不禁感到好奇:他替誰不值?又為何不屑?
第22章 蒼泠
麵條清湯寡水,吃在嘴裡味同嚼蠟。
黃白難辨的菜葉子被戳到麵湯下,捧起碗,喝了一大口,果然一樣無味。
「真不吃?」做作地端著盤子,臉上洋溢著欠揍的笑容,「算了,吃了一口吧。」
輕輕「哼」了聲,蒼泠轉過身子,乾脆眼不見為淨。
一邊「嚼蠟」,一邊看著昏暗的天色,心也跟著漸漸沉下——沈先看似玩笑捉弄,大抵應是猜到那個的問題不會有答案。
他不刨根問底。
他有權刨根問底。
一雙筷子伸到碗裡,悄悄放下三片肉……
亥時左右,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催人好眠。
沈先探頭往外瞧了瞧,「看來今晚沒的睡了。」縮回時,額頭的髮絲被打濕了一片。
撿了根細長的釘子撥了撥耷拉的燈芯,不大的棚子亮了些。看著他將衣擺撩起,在腰間系了個結,蒼泠把挑揀出的一盒釘子丟給他。
沈先疑惑:「你要回帳?」
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蒼泠反問:「你一個人行?」口吻像門縫裡瞧人。
猶豫的目光在無遮擋的油燈停留了一下,沈先點頭:「不行。」
「說那麼多廢話,」蒼泠只覺他莫名其妙,「趕緊弄完,我可不想睡在這。」說著,先一步走了出去。
「誒,油燈?」沈先以為蒼泠留下是幫忙掌燈照亮。
雨水在半斜的棚沿,匯聚成條條細流,又成了串串剔透的珠簾,無聲無息落在肩頭、身側、腳邊。
「會滅,」蒼泠回頭看著他,神色複雜,喃喃仿佛自語,「真是……」
最後那個字很輕,輕得沈先依稀從微動的嘴型分辨出,那個字是:笨?
驀然回神,「我聽見了,你說我笨。」
大喊大叫不滿地抓起早先脫下的外衫,沈先朝他走來,氣勢洶洶掩不住一個勁上揚的嘴角。
朝後退去,退出棚沿,退進了細密的雨幕中。蒼泠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世子聽錯了。」
「不會,本世子聽得很清楚。」
沒有溫度的外衫披頭蓋上他的腦袋,沈世子板著臉:「我可不是離參將,我不耳背。」
……行,還不忘踩離洛一腳。
扯下惡作劇的外衫,蒼泠不贊同地再次低語:「世子真的聽錯了,我真沒說你。」
沈先抬起下巴,睥睨地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