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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我不是……」
「恃寵而驕,恣意妄為之前,想想你的父親,想想沈家軍剩下的兄弟。」不否認,沈先沒有世子的架子,但,孟和安仍必須警告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是蒼泠,」沈先禁不住反駁,「賣書不比打仗,他犯得著來受這份委屈嗎?」
話出口,他怔住了。
孟和安贊同地頷首:「賣書不比打仗,他犯得著來受這份委屈嗎?」
一字不改,拿他的反駁反問他——孟和安定定地看著眼前年輕的世子:「實話告訴你吧,安排那孩子來後廚的不是林校尉。」
握刀的手緊了緊。
「是秋沁之。」
林校尉和伍校尉都是耿直漢子,一腔熱血全在打仗上頭。換句話說,他們倆的腦子都在如何打勝仗,如何與敵人抗衡的上面。
軍中若是混入奸細,怕是再加一個林校尉和伍校尉也不是對手。在得到忠勇侯授意讓一個沒有戶帖之人加入沈家軍——秋沁之便將此番話坦白稟明侯爺。
也不管林、伍兩位校尉青了臉紅了臉,不顧忠勇侯下不下面子。秋沁之是朝廷派來的,只是負責地告知此舉的危害。
尤其在聽得那孩子姓名後,更是冷笑:「賣書不比打仗好嗎?」一語驚醒夢中人。
當副將等在場人都覺得他的話有道理時,偏偏忠勇侯駁了他:「沈先願為此人擔保,還請秋大人放行。」
「世子?」秋沁之笑得詭異,「屁大點的孩子,光知道義氣。」
忠勇侯卻順著他的話點頭:「我相信我的兒子。」
秋沁之抬眼,嘖嘖兩聲之後:「行吧,不過那人的去處由本官定。」
待到秋沁之離開,孟和安悄悄詢問林校尉,忠勇侯憑什麼相信沈世子?難道就因為是自己的兒子?
林校尉咧了咧嘴,笑得一臉莫測。
……
孟和安是在見到沈先仨人的一刻才記起,隔得久了幾乎快忘了——林、伍兩位校尉,好像是忠勇侯在戰場上撿來的。
撿來的時候,他們與他們一般年紀。
「沒有戶帖又如何?都是大易的子民。」
城牆上,忠勇侯指著狼藉一片的城門外:「等朝廷招兵買馬送糧送人,只怕我們要埋在這黃土之中。」遠處的荒漠硝煙中,是逃難的人。
「老孟,若是有一天火頭軍也要上戰場,最後那頓飯別吝嗇了。」
「侯爺莫要說不吉利的話。」
忠勇侯搖頭:「我是怕你做最後那頓飯的時候,我已經吃不到了。」
……
煙鍋往地上扣了兩下,想起過去的日子孟和安心裡不痛快。
「好好的世子不當,來軍營幹嘛?」
蹲在一旁,沈先有些有氣無力:「想跟我爹一樣。」
料到了核查嚴格,也料到了蒼泠會受的委屈。可,橫插一缸子的秋沁之算怎麼回事?朝廷派來的?大言不慚。
如果他有半分記得自己是朝廷官員,就不會按江湖規矩處置那四個人。對於秋沁之,沈先依舊無法認同。
無法認同又如何?他還是蒼泠的小師叔呢。
幽幽地嘆了口氣,看著谷三七揮動著長矛那樣,要多費力有多費力。
循著他的視線,孟和安抽了一口煙。
「你和那孩子,蒼泠,比試過嗎?」
長矛脫手,差點砸上谷三七的腳。
「找機會比一場吧。」
第14章 蒼泠
「沈世子替你不平。」
「比不上小師叔,」菜刀落在案板,他笑笑,「紆尊降貴大駕光臨,愁我過得太好吧。」
「泠師侄,嚴重了。」
笑聲爽朗,不像剛中過毒的人,從一堆當季的春筍里挑了個小的,慢悠悠地剝下殼。
這種時節,一般百姓人家都會去山林田野間挖掘春筍,也算嘗嘗鮮,給自家的飯桌上加個菜。
放下菜刀,蒼泠好整以暇:「小師叔喜歡,這些都是您的。」
睨了他一眼,剝了一半筍被丟回原處,秋沁之拍去手上沾的塵土:「想得美。」
不置可否,蒼泠重新拾起菜刀。
尋個凳子坐下,秋沁之一邊撣衣擺,一邊狀似隨意地開口:「喂,給我透個底唄。」
粗壯的筍根斷落,蒼泠頭也不抬:「小師叔想知道什麼?」
「唔,譬如,你為何不擺攤要來當兵?或者,這裡有什麼吸引你的?」他背靠灶台外側,仰起頭,「總有個理由,該不是來給人做探子的吧?」
天空湛藍,雲朵潔白。
蒼泠站在棚子下,看著那人籠罩在暖和的陽光下,嗤笑道:「有人給了我錢,很多很多的錢,多得足以拿情報去換。」
腦袋偏側過來,秋沁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問:「多到可以捨棄性命?」
回答他的是粲然一笑。
「嘖,還像小時候一樣調皮。」
手起刀落,沒有硬殼的保護,春筍露出嫩嫩的裡面。如果不擺攤不當兵,憑這一手的刀工,蒼泠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個好廚子。
只不過,「再問個問題,」手肘擱在灶台邊沿,秋沁之探過頭,「你是如何說服沈世子的?」
聞言抬頭,只見細長的丹鳳眼眨了眨,笑得促狹。
「啊,那個啊,」蒼泠想了想,神秘兮兮地彎腰湊上前,輕聲說,「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