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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確是,「無人指使。」無聲自嘲,沈先真是下了好大一步棋。
紮下最後一針,郎中這才偷偷地抹了把汗,「小侯爺的心脈被暫時封住,眼下是要儘快將體內的毒逼出。」戰戰兢兢地起身,朝著占戚言小聲詢問,「將軍,不知軍中可有懂醫術之人?」
占戚言楞了楞,「郎中一人不行?」
郎中汗顏地頷首:「小老兒所學微薄,只怕鉤吻之毒並不那麼好解。要不,將軍可請太醫院的大人……」
「不行,」打斷他的話,占戚言眉頭緊鎖,「你再想想辦法。」
「該想的我都想了。」迎著橫眉冷目,郎中雖畏懼,但也壯著膽子,「解毒的藥劑我這就配製,可我真的擔心小侯爺能否挺過,若是太醫院有現成的解毒方子豈不更快些……」
「不必多言,盡你所能趕緊配製。」再次打斷,占戚言又豈不知郎中所言不假。
來人通報沈先中毒,派出找郎中的士兵尋來的是附近的村醫,離城遠,怕耽擱救治小侯爺。其實也無需多言,他當然著二手準備,所以在派人去找郎中的同時另也派人趕往了太醫院。
可是軍營離太醫院,先不論太醫是否肯出診,就是這路上的一來一回也恐怕……占戚言思忖著,揮手催促郎中,就在此時帳外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聽說沈先中毒了?」
月白的衣袍曾也那麼熟悉,不過,不如緋色更襯那張臉。舉手投足,亦是不招人喜的模樣。
「秋大人怎麼來了?」占戚言的眉頭皺得更深。
「來救人啊。」隨口回道,秋沁之攏著袖,淡淡地看了一眼佝僂的背脊,然後越過占戚言,「我不會醫術,可我懂得用毒。」
自然也會解毒。
眾人的臉上莫不都露出驚喜,郎中也是喜不自勝,「這位大人會解鉤吻毒?」
雙手從袖中抽/出,秋沁之攤開掌心,一隻青色小瓶遞了過去,「給他服下。」簡單容易得,仿佛早有準備。
郎中看向占戚言,在得到同意後忙不迭接過小瓷瓶,打開後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還有一股清苦的草藥味。
不疑有他,郎中將藥丸塞進了沈先的口中。接下來,除了等待,便只有相信了。
「小老兒再去配些解毒的湯藥讓小侯爺浸泡。」郎中說著話退下。不過,他知道帳中的這些人沒人在意他說什麼,因為在那個叫秋沁之給出解藥後他們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全都顯得更為緊張。
反倒那個下毒之人,對著那個秋沁之輕輕喚了一聲,「小師叔。」
……
潮濕陰冷,北鎮撫司的囚牢,他終是進來了。
「沈先已經無礙,現在你能告訴我實情了嗎?」屁股下是搖搖欲墜的木凳,秋沁之的眼裡是這個滿是倦容的師侄,「沈先醒來第一樁事就是要追查鉤吻的來源,甚至揚言若是怠慢還要去告御狀,逼得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現下都滯留在軍中接受調查。」話說著說著,透出一番譏誚。
忽地面色一沉,「你們究竟在圖謀什麼?是何等重要之事讓沈先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思及收到的傳信,秋沁之的神情愈發凝重,「是不是與月府有關?」
可是,蒼泠仍一語不發,低頭坐在簡陋的床板上。
「你知不知道月錚已經搶先在殿上彈劾沈先,控訴他假借過世的忠勇侯名頭妄圖控制大易的王軍?如若那些將士再繼續把守軍營不讓月旻出去,便是謀反之罪。」
聽到此,耷拉的頭顱這才有了反應,「他們不會謀反,」虛弱地反駁,「陛下也不會只聽月錚一人所言。」
「哼,」秋沁之冷笑,「又是沈先告訴你的?」
不待蒼泠回答,「沈先是不是同你說陛下對他信任有加,此次派他去往軍營明里探看原沈家軍的那些將士在改旗易幟後是否心生不滿,暗地裡,也查一查月錚接管沈家軍,到底是真心替陛下分憂,還是另有所圖?」說到此,秋沁之深吸了口氣,「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陛下早就對忠勇侯府有所忌憚,才會令沈家軍導致今日的處境?」
對面之人訝異的神情已給了他答案。
「你可知兩位忠勇侯皆不是死在戰場馬革裹屍,卻都是回了都城意外身亡。」徐徐道來,秋沁之瞥了眼牢獄前的一根根粗鐵,「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你不知道,難道沈先就猜不到嗎?」
「否則他怎會再三叮囑,讓我將你送來此地?」
北鎮撫司,只聽命皇帝的地方。
「你不在的半年,沈先可是這裡的常客。」
第57章 沈先
紛紛的雨絲從唯一的高窗飄落,帶給逼仄的牢籠些許清新。
身著白衣的人佇立在窗下,仰著頭,一動不動地任由發梢、面容被一一沾濕。直至從容堅定的步伐踏上過道,打破了寂靜。
腳步聲在這一方消失,隨之而起的,是一聲輕嘆,「蒼泠。」
他慢慢轉身,消瘦的臉頰帶著久違的淺笑,「你來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穿過牢籠扎進心底。沈先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我來了。」
搖晃不穩的方桌小得只能擺一張碗一盞茶,只是碗內無食,茶盞已干。
四目相對,半晌,倆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如此相望,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但是,有些誤會怎可能不需解釋便能說得清楚?撇去這荒唐的念頭,沈先靠近了一步,「有人闖入軍中救走了月旻,」不知該如何開口,便以此為頭,「我已向陛下訴清原委,不日便會下旨令北鎮撫司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