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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走吧,做好你的事,別再讓我失望。」喃喃仿佛自語,月旻轉身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離參將,」月旻沒有停下,蒼泠沒有追上,像是想了許久的猜測,「我覺得,離洛會第一個起兵,為了沈家。」
直至幽暗狹長的走道將孤單的身影逐漸吞沒,月旻都沒有回頭。
離洛,離洛。
漠然轉身,蒼泠知道,自己猜對了。
「除了他……」
還能有誰?
……
院子外傳來枯枝折斷的響聲,蒼泠抓起擱置一旁的外衫飛上。
不一會兒,來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院門口。探頭探腦,卻在下一瞬,莽撞地闖了進來。
「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了?」直言質問,還帶著些許不滿的情緒。
皺著眉瞧著一身素白,雖知他戴孝在身,可半夜三更的到處亂跑也不怕嚇著別人?無言以對,蒼泠越過他,朝屋裡走去。
「我話都沒說完,你居然裝睡走人?好歹跟我打聲招呼不是?」大步追趕,沈先振振有詞。
竟不覺得這個時辰出現在別人家裡有何不妥?驀地在屋子前停住,蒼泠沒好氣地轉身——
措手不及,相撞滿懷。
他捂著倒霉的額頭,氣惱得扯開嗓門:「大半夜,不在家陪你娘,你上我這來做什麼?」
「誰、誰,讓你,不打招呼,」他捂著嘴,支支吾吾,語焉不詳,「擔心你才……好心當驢肝肺。」
「擔心我?」蒼泠抓到了重點,就是莫名其妙,「擔心我什麼?被人劫財還是劫色?」
「……你那麼窮,」瑟縮著脖子,沈先大膽地說出,「長得也一般,誰跟瞎子似地要劫你。」
淺色的眼眸眯了眯,借著月光,他活動著手腕。
沈先一抖,慌忙後退。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再說我一身的傷,你不會也忍心下得了手吧?」
回應他的,是劈下的手刀,以及,被風撩開的春光。
而不自知的那個,正要抬腳迎面踹來?!沈先只覺心潮一熱。
蒼泠收了勢,嫌棄地看著他。
「還沒揍你,你怎麼流鼻血了?」
他訕訕一笑:「撞的,撞的。」
撞得心口,堵了。
第37章 沈先
「洗完臉趕緊滾。」
隨著話音落下,一條汗巾塞進懷裡,緊接著門扉在眼前被無情地、重重地闔上。
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沈先呆愣地看著透出門縫的亮光驟然熄滅。
他這是,被趕出來了?後知後覺地低頭,忘了自己還在流鼻血,忙不迭仰頭去捂,手忙腳亂地還是遲了一步。
瞥了眼弄髒的汗巾,忍不住啐了一聲,沈先扭頭沖向井邊。掬起一捧胡亂朝臉上撲,井水清涼,激得他猝不及防一哆嗦。
鼻血倒是很快止住,只是——望向黑燈瞎火的屋子,又看著手中洗淨的汗巾,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在井口一屁股坐下。
星月如塵夜色如霧,屁股底下的積水浸透了布料,說不出的涼爽。也適時地壓住了難以明言的火。
不,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念頭方出,沈先飛快地抓起汗巾蓋住臉,無聲哀嚎著,想要掩去難堪和羞恥。
濕了的汗巾不透氣,不一會兒就被蠻力扯下。大口大口喘著氣,他像爬出井底的青蛙,張大了嘴,怔忡地望著天上朦朧的月亮。
高高懸掛,若即若離,可求不可得。
「還不走?」
青衣白衫,長發隨意束起,插著支粗糙的木簪,眉宇間儘是不耐。
「發什麼呆?準備在這坐一宿?」
冷言冷語,冷眼冷情,卻近在咫尺,仿佛只需稍稍抬手——
「這傷,沒找郎中看?」
攤開的手掌,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從魚際延伸至食指。蒼泠抓著他的手,眉頭蹙緊:「你自個兒上過藥沒?還沾水,也不怕爛了口子廢了手。」
如月的少年有張刻薄的嘴,「怎麼不說話?啞了?」還有雙含笑勾魂的桃花眼,「沈先?沈先!」
團成一團的汗巾正中鼻樑,沈先「啊」地一聲從神遊中驚醒。大惑不解地望進毫無笑意的桃花眼,「你、你,做什麼?」
一抹戲謔自唇角勾起,「我還沒問你在想什麼呢?想得魂都沒了,嗯?」
雖然那淺淡得仿佛錯覺的笑不及眼底,沈先卻仍感到莫名的窘迫,「沒什麼,」話出口又跟找補似地,「反正不是在……」
他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下,要如何把話圓上?還是告訴說,他其實在想……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萬一誤會,萬一惹得蒼泠不高興,萬一……會不會連朋友都不再是?
就在沈先糾結的當會,頭頂上不咸不淡飄來一句,「矯情。」
他茫然抬頭,對上已然沒了興趣的眼眸。蒼泠不再逗他,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去屋裡上藥。」
上藥?循著他的視線,沈先遲鈍地看向自己的手。
「真要廢了,以後可就再也握不了劍。」隨著一聲嘆息,蒼泠的耐心也到了極點,聲音也不禁高了些,「上個藥而已,磨磨蹭蹭的是要等天大亮嗎?你不睡,我很困啊。」
偷偷瞟向隱約有著發怒跡象的眉眼,沈先依然猶豫,吞吞吐吐:「其實我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