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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注意到他眼中剎那的慌亂,「更不該如何?」一手撐在桌角,一手板正想要逃離的肩膀,壓低了身子,「你到底還做了什麼我不知道?」
越逼越近,甚至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氣息。蒼泠撇過頭冷哼道:「更不該差點圖謀去闖北鎮撫司。幸好沒闖,不然失敗了陪你蹲大牢不算,還要被你一頓數落。狼心狗肺。」
「誰要你去劫獄?」沈先瞪他,「真當自己武功蓋世天下第一?更何況,說不定我本來可以沒事,你一來,到最後莫名其妙落個罪名,反倒一起搭進去。你冤,還是我冤?」
……他想撕了這張嘴。
不過,心頭緊繃的弦兀地鬆了。應該,算是糊弄過去了吧。
「我覺得,你還是沒說實話。」
吐了半口的氣硬是生生咽回,蒼泠氣急敗壞地發現眼前這個世家子,真他媽難弄。
「隨你。」算了算了,愛信不信,他是真累了。又困又累,實在沒有心思再同他糾纏。
身影突然壓下,「你做什麼?」蒼泠考慮著再近些就抬腳——
扶著他的肩膀,沈先彎腰側身打開了凳子旁的竹箱。是蒼泠賣書擺攤時帶在身邊的那個。
餘光瞥見抓起的小瓷瓶,蒼泠不由反對:「不是上過藥了,你要抹幾遍?」
「不是我。」
「該不會捨不得了?」
「……我沒你那麼摳搜。」
隨手拖過一張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沈先打開瓶蓋,「脫衣服。」
……
最終,蒼泠以壓倒性的氣勢將他趕了出去。代價是,桌毀床塌,一屋子的狼藉。
臨行至小院門口,沈先又駐足不前。
蒼泠只覺後槽牙癢,自己的拳頭又硬了幾分。
「我希望,你能搬來侯府。」沒頭沒腦地,他看著搭在竹籬的手背。
猶豫再三還是道出了半夜來訪的真正目的。忐忑地等著他的回覆,背在身後的手指不自覺拉扯。
「不去。」毫無遲疑,斷然否決。
誰知,「我需要一個人保護我娘和侯府的安危,在我不在的時候。」話語中隱隱透著些許懇求。
「當護衛?」
不期然,蒼泠想起了總愛摸長刀的賈護衛。一言不合就跟護雞崽似地擋在他家世子跟前,狐假虎威,目中無人。
「算是吧。我知道對你而言,或許會覺得屈就,大材小用。」躊躇著,沈先不敢看他,「不過你放心,只是做護衛,其餘的你不用管。我,我也絕不會幹涉你的自由。至於工錢,你開個價。」
他希望蒼泠是心甘情願留下,開價,倒不是財大氣粗,而是不想顯得自己小氣。畢竟,他可曾被眼前之人嫌棄過百兩黃金都拿不出。
給侯府當護衛?蒼泠思忖著:「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還有個條件。」
別說一個,就是十個……沈先壓下嘴角:「你說。」
「夫人是女子,貼身護衛這種,我認為還是找個會武藝的姑娘較為妥當。另外……」
沈先點頭,示意他繼續。
黑夜掩去了微微揚起的唇角,他故作抱歉:「另外,我可不和你府里的下人住一塊。」
沈先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那是自然,你同我住。」
「嗯?」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侯府的下人自然不能和他們一樣住偏院。那、那所有的院子,你也不可能同我娘住一個對吧?所以,你和我住一起自是理所當然。」
沉穩地做著解釋,沈先的眼神純淨得仿若清澈的井水。
蒼泠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哪不對。歪著頭,想了會:「何時?」
「唔,越快越好,」將「現在」抿住,沈先裝模作樣地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樣吧,明日我派人來接你。」
「不必這麼麻煩,去侯府的路我認得。」不以為意,蒼泠望了眼遠處等候的馬車,「不早了,趕緊回吧。」
「那我在府中等你。」
沒好氣地扶著竹籬:「……你要不乾脆住下?」再墨跡天就亮了。
「也可。」
他咧了咧嘴,輕聲吐出:「滾。」
頭也不回地往屋走,蒼泠沒看見某人偷偷擦拭著手心的汗,同樣,也忽略了方才話中的某個關鍵。
以至睡眼惺忪打開房門時——
「早,我來接你了。」
錯愕地掉了下巴。
對面之人,一口粲然的白牙同當空的太陽一般,晃眼。
將就了一晚的腰酸背痛,蒼泠如被當街堵住的小媳婦,沒有羞怯只有惱火。
「沈先,你是不是有病?」
……
不管沈先病得輕,還是病入膏肓。
半個時辰後,蒼泠心不甘情不願地,重重地踩過他的腳背,上了馬車。
狹窄的里,一個笑意不減,一個歪頭就睡。
直到馬車停止顛簸,沈先斂起了笑容。
帘子外,小廝低聲來報:「小侯爺,是離參將。」
假寐的人睜開了眼。
第39章 沈先
墨色常服,表情森然,孤單地佇立在蜿蜒的山路間,與周遭的景致格格不入。
掀簾下車,沈先還未開口,離洛已疾步上前:「末將離洛參見小侯爺。」
單膝落地,抱拳作揖,竟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
沈先一怔,忙伸手虛扶:「參將免禮。」話出口又覺後悔,自己似乎也太沒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