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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瓊崖島有什麼異動,呂家便是不管,也會做到心裡有數,呂瑛聽到這個消息,拿出一塊刻了白鴿的玉牌,拋給隨侍的芋頭:「去,叫幾十個人過來,我們去定安縣。」
守在旁邊的姜平不解,因孫少爺往年性情淡漠,對這些事都是不管的,而且呂家也沒理由管,說到底,島上還有朝廷設的瓊州府,呂家是土皇帝級別的地方豪強,但並未自立,還是默認官府的存在。
這次定安縣那位被鬧糶的糧商便是瓊州知府的小舅子,呂家站旁邊看熱鬧就好,沒必要去管他吧?
呂瑛卻說:「我們家給王知府面子,這些年由著他折騰,但他實在鬧得不像話,定安時不時就要出事,難道你們就不煩?」
姜平發自內心地表示:「煩自然是煩的……」
呂家的主要戰力是上千名水手,但水手們也不是所有人都安家在瓊山城,還有些人是定住旁邊的定安縣的,那邊要是不消停,弟兄們在外跑船的時候,還得擔心家眷被這些事波及。
呂瑛乾脆道:「那就對了,走吧。」
幼童先去書房,將他逛了瓊崖島、濱州之後,不知不覺攢了小小一箱的冊子裝好,讓一名叫嵐山的僕役提著,一副要親自出門處理此事的架勢。
姜平立刻頭大了,他不放心呂瑛一個孩子去摻和這事,但攔也攔不住。
面前的孩子姓呂,他在呂家有絕對的權威,除了姜平這個出身中原的劍客能在他面前保留一點自我思考的能力,其他人在呂瑛面前都只會盲從盲信。
比如嵐山,這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也是呂房派給呂瑛的護衛,厘人,十歲不到就跟著跑船,陸地上他打不過姜平,到了水中,十個姜平打不過他,如今呂瑛說要出門,嵐山二話不說,立刻幫忙提東西。
再比如說管家的女兒,呂瑛管她叫薇媽媽的,她是管事媽媽,做事再妥帖不過,見呂瑛要走,連忙叫嵐山記得帶傘,又要給呂瑛帶上潤喉糖和點心。
呂瑛:「用不著帶傘,這幾日都是大晴天。」
直到姜平看見呂瑛踩著嵐山的胳膊要往馬上爬,他終於忍不住衝過去:「孫少爺,您還不能單獨騎馬!」
於是姜平親自騎馬帶著呂瑛到了定安縣,從瓊山城到定安縣的路不好走,若非姜平的騎術精妙,又給呂瑛屁股下邊墊了厚實的皮毛,呂瑛得被顛得飛起來。
饑民一旦拿起武器,有時便不只是鬧糶,還會打排飯(即吃大戶),王知府的小舅子姓劉,他不光抬升糧價,平時還會劫掠婦女,買東西不給錢,並提出各種苛捐雜稅。
沒錯,地主也是可以給農戶加稅的,而且這是禹朝的普遍現象!
因而這次被折磨到過不下去的農戶便特別多,鄉里好幾個大姓都糾集男丁,擠在劉地主的宅門口撞門。
呂瑛一行人趕到的時候,門已經快破了。
他對嵐山使了個眼色,嵐山會意,掏出一顆霹靂彈,朝空地一扔。
巨大的轟鳴使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一切動靜都消失了。
姜平下馬,對呂瑛伸手,呂瑛矜持地坐上他的胳膊,行到劉宅門口。
姜平揚聲喊道:「來個說話算數的。」
農戶們面面相覷,最終推了一名姓符的老漢出來,他矮矮壯壯,膚色黝黑,滿面風霜,張嘴便是口音極重的官話。
「孫少爺,我們快活不下去了。」
呂瑛回道:「我知道,所以我來了,我是來幫你們的。」
符老漢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注視著呂瑛,呂瑛與他對視,面色平靜,無喜無悲。
呂瑛的姓氏代表著他在瓊崖島擁有信仰加成,可與此同時,他們終究不是真神,只是頂著「神裔」的名頭,所以他們不能救苦救難,只能預知天氣,而呂瑛的年齡也讓許多人都面帶懷疑,只是礙於霹靂彈才不敢上前。
他們不信呂瑛能幫他們。
此時劉地主正帶著家丁守在門口,色厲內荏地大吼:「我姐夫呢?姐夫什麼時候來!」
然後就聽見撞擊宅門的聲音突然停止,圍牆外變得無比安靜。
劉地主急促地呼吸著,指著一個護院:「去,看看外邊怎麼回事。」
那護院額頭帶傷,是方才爬梯子,隔著圍牆朝外倒開水時,被人拿彈弓打的,可劉地主指了名,管家和護院頭子都瞪著,護院只得委委屈屈上梯子,然後對上一雙清澈的眼。
呂瑛微笑著對護院說:「讓你家主人開門,我是呂家的呂瑛,能讓他平平安安回他姐夫身邊去。」
護院一驚,連忙滾下梯子,對劉地主說:「老爺,雨神爺爺家的孫少爺來了,他說來救你呢!」
劉地主是見過呂瑛的,他、他姐夫王知府,都在心裡祈禱過呂家那個病歪歪的小鬼早點死了,只要呂家絕了脈、斷了代,姐夫才能名正言順的收更多稅,包括島上那些大港,到時候也要給他們交稅。
偏偏呂家一直立在那,代代都活那麼長壽,別提多討人嫌了,王知府怕自己在任上撈不到足夠的錢財,才以權勢幫小舅子在定安縣圈地,又暗示他多徵稅,礙著朝廷的臉面,呂家不會多管的。
可現在劉地主已經快被鄉民們生吞了,哪裡還敢拿喬,他一咬牙,開門將呂瑛迎了進去,擠出一個笑來。
「原來是呂公子,真是貴客臨門,蓬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