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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書院內,洛奇逸便看見一棵青翠樹木粗壯的樹枝下吊著鞦韆,一白衣孩童坐在上面閱讀一份文書,旁邊的檀木小几上擺著厚厚一疊文書和筆墨。
春夏交接時的暖風吹來,呂瑛將有點散亂的鬢髮捋到雪白的耳後,發間還帶著沐浴後的濕氣,烏髮以藍絲松松挽成一束,烏髮藍絲一起在風中搖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麗,看不出一點使瓊崖島再無士紳大族的狠辣。
他抬眼,幽深的眼眸漫不經心掃過洛二爺和洛奇逸,不緊不慢道:「請進屋坐。」
呂瑛起身進屋,雖然他沒有看到人便上前相迎,可算得上傲慢,卻並不令洛奇逸感到冒犯,因他此時已被呂瑛的外貌震得心神恍惚,說不出其他話來。
洛二爺娶妻前也是走馬章台的公子哥,一雙利眼閱遍群芳,卻也是頭回看見如呂瑛這樣的容貌,他跟在呂瑛身後進屋,心想,這呂家孫少爺日後必是世間一等的絕色。
他不自覺想起自己的師弟,賀溶。
洛二爺和焦家三爺考中舉人那年,洛二爺的師弟、以第二名考中舉人的縣丞之子賀溶隨父到焦府道賀,他是個樣貌白皙秀美如少女的少年郎,文采極好。
焦三爺只看了賀溶一眼,後來焦家與曹家相鬥時,曹家就突然拿到了賀縣丞的把柄,賀家被抄家流放,而賀溶則被焦三爺以樣貌相似的囚犯換走,洛二爺曾以為那樣可以讓賀溶不至於死在流放途中,沒有插手,誰知一年後賀溶就跳了井。
而呂瑛的樣貌比賀溶還要精緻美麗百倍,分明嬌軟柔弱,卻又有書卷文氣,行動間儀態雍容自在,貴不可言,竟不似人間所有,洛二爺心想,若是讓焦三那不擇手段的瞧見呂瑛,怕不是要瘋了魔,這呂瑛看著小小弱弱一團玉人,難怪呂家也不愛放他出門,怕是擔心他在外被不懷好意的惦記呢。
他們才走入屋裡,雨水便從天而降,落在了大地之上。
呂瑛坐上主位,制止馮箏欲關窗的動作:「開著吧,不然太悶了。」
洛奇逸驚愕地回頭,看門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洛二爺更為不堪,他瞪大眼睛,心中那點因呂瑛樣貌而起的不敬念頭瞬間都散了個乾淨。
第61章 佞臣
祝大午和馮箏抬著檀木小几進來,避免紙筆被雨水打濕,仿佛對天氣早有所料。
呂瑛懨懨的,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
每天只干三個時辰活的小人家今日已工作了兩個半時辰,隨著工時即將耗盡,他的精力下滑,不僅說話時無精打采,耐性也到了一天之中最差的階段。
平時呂瑛都會自覺把需要理性的工作早早做完,這時看看文書和帳本就行了,想殺人都不會這時候做決定,省得火氣太大,把不該殺的也殺了。
誰知今日卻來了客,四大侍女、華美靜、嵐山嵐溪和祝大午、馮箏都對呂瑛的性情有所了解,此時紛紛安靜如雞。
洛二爺小心坐在下首,開啟貴人們談事時常見的客套辭令。
呂瑛坐著聽,偶爾應一聲,聽了一盞茶的時間看洛二爺還不打算結束,拿起一張紙,拿筆在上面勾圈,細白的小手指蜷在烏木製的筆身上。
洛二爺說了半天沒完,呂瑛又勾了幾個圈,交給嵐溪:「給科菲,讓他今晚帶人做完。」
洛奇逸眼神比二叔好些,能看見那張紙上滿是人名,他心裡咯噔一下,升起一股無法言說的寒意,這、這、這……這呂家孫少爺莫不是一邊聽他二叔講話,一邊圈殺人名單!
他下意識狠狠扯了洛二爺袖子一下,洛二爺一時不察,直接被侄子扯得從椅子上滑到地上,跌了個大馬趴,椅子也跟著掀了,屋裡響起哐當一聲響!
呂瑛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他面色不變地讓人將洛二爺扶起。
「二位的來意我已知曉,如今瓊崖島正集合許多百姓開荒,正是缺鐵器的時候,洛公爺願意以鐵礦來結算和呂家的生意,呂瑛感激不盡,遷徙女人一事不成也沒關係,我們可以談別的。」
洛奇逸有點愣,一時竟有點佩服呂瑛,他二叔最擅長用話術將人誑暈,然後在生意里占便宜,可呂瑛竟從他二叔的廢話里精準總結出這麼多信息。
洛二爺也不意外,呂瑛是呂家如今唯一的繼承人,以後瓊國公的爵位、整座瓊崖島、南洋都會屬於他,大家族對這種唯一繼承人的培養力度之大,大家族出身的子弟最清楚。
聽聞呂玄甚至請動了致仕的工部尚書文赦芸給呂瑛當老師,那文赦芸既是開龍帝時代過來的開國臣子,是朝上出了名的實幹流孤臣,不結黨不營私,又曾任吏部侍郎,精於人情世故,人精中的人精,上能於朝堂做官,下能修水堤、修工事,可謂一代能臣。
如呂瑛這般不缺爵位甚至不缺王位的勛貴,壓根無需在科舉方面費太多功夫,能得到文赦芸的一對一教導,正是最好的安排。
他們談好了瓊崖島出成藥、糧食、鹽糖從雲南換鐵,呂瑛又提出雖然買女人不成,但他還可以買別的,比如囚犯。
洛二爺面露驚異:「囚犯?呂公子買這些賤人做什麼?」
呂瑛:「開山修路、鑿井築地時總難免有死人風險特別高的重活,讓良家子去做難免不忍,也太浪費,若讓囚犯來做,因他們都犯了重罪,死了也不可惜麼。」
洛二爺:「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