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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意望了一眼,問道:「這是何物?」
秋瑜淡定道:「這個啊,是我行走江湖時的最後底牌,誰要是把我逼到絕路,我就把這個東西打開扔出去。」
王曉意聽到這話,莫名想起呂瑛淡淡吩咐人:「把那些人的腦袋掛著吧,記得掛之前用生石灰醃一下,瓊崖島太暖了,什麼東西都爛得快。」
那是藏在平靜外表下的狠厲,如收割生命時的刀鋒寒芒。
沒想到秋少爺身上也有這份冷冽。
王曉意咽了下口水,還記得秋瑜通醫理,便猜:「這是……毒?」
秋瑜:「不是毒,是擄瘡,我小時候知道我家是武林世家時,總怕什麼時候就有仇家來滅我滿門,所以就備了這玩意,逼急了我就打開扔出去,大家都不要活了。」
王曉意立刻連滾帶爬遠離秋瑜十來米遠。
擄瘡別名天花,在古代,這是足以屠城的恐怖疫疾,突然知道秋瑜身上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王曉意恨不得遠遁八百里!
秋瑜哭笑不得:「別怕啊,我在外頭做生意,車船店腳牙什麼沒見過?這麼多年都克制著自己沒動這瓶子裡的東西,現在更不會用了,你該信我的。」
他又不是什麼反人類的怪物,等從才穿越時帶來的不安中擺脫出來,秋瑜就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動這個瓶子裡的東西,頂多以後舉著瓶子威脅一下別人咳咳。
秋瑜說著,擼起袖子,給王曉意看自己胳膊上一個拇指大小的十字疤痕:「而且只要接種了牛痘,就不用再怕擄瘡了,我打算送一隻長痘的牛給瑛瑛做生辰禮呢。」
聽到呂瑛的名字,王曉意鼓起勇氣回來了。
他嚴肅道:「秋少爺,要讓這麼危險的東西上島,我區區一個縣丞是做不得主的,若有萬一,便是全島的滅頂之災,此事必須得上報主家才行。」
秋瑜理解禹朝對疫疾的忌諱,他點頭:「沒問題。」
事情商量好了,秋瑜卻怎麼也沒想到,呂瑛會親自過來。
呂瑛愛看親媽打扮得艷麗漂亮,自呂曉璇回來後,小人家仗著自己賺了不少錢,命人做了許多華貴美麗的衣裙送給母親過年穿,昂貴的金銀玉石、時新首飾直接按箱送,自己卻愛穿得素淡。
正處於春節的尾巴,喜氣還未褪盡,呂瑛也只披了淺藍披風,裡面穿青色夾襖,手裡捧著有海雲紋路的手爐,下船時一縷發被海風吹得拂過面頰,又被他捋到耳後。
孩子烏黑的發用玉冠來束,插了一根紫水晶雕的小狐狸簪子,秋瑜見呂警官戴過,他想,或許瑛瑛今日的頭髮是媽媽給梳的。
這孩子真是一年比一年好看了。
小少年走到秋瑜面前,幽靜的黑眸里印著岸邊燈火與秋瑜的身影。
「牛在哪兒?」
秋瑜回過神來,回道:「已經給牛種了痘,你家要是不放心,可以等我給別人接了種,確認安全了再說。」
呂瑛面帶淺笑,聲音柔潤動聽:「你不是已經給自己接種過了嗎?我知道是安全的,我也問過華夫人,她說我調理得還好,那麼我猜,我接種牛痘也不會有事。」
秋瑜驚訝道:「你要接種?不先讓別人試試?」
呂瑛斜他一眼:「你都說安全了,我還費那事幹嘛?而且我把牛痘接好了,瓊崖島其他人要種痘時,也不會有異議了。」
秋瑜:「那你外祖那邊……」
呂瑛平靜道:「我說要下南洋時,我外祖也不樂意,你看他攔住我了嗎?」
隨著年歲增長,呂瑛手裡的權力也越來越多,他要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時,呂外公別說是攔了,能在最後關頭知情都不錯了。
至於瑛瑛媽媽麼,呂警官一直發愁自家小玻璃人一樣的兒子在古代打不到什麼靠譜的疫苗,有秋瑜給整牛痘出來,她當然是再樂意沒有了,要不是呂瑛拜託她在家裡拖住呂房,她還會與兒子一起來接種呢!
不過由於所有人都不願意呂瑛以身犯險,這次他過來便沒有帶上嵐山、嵐溪、姜平,只帶了華美靜和一個自稱文赦芸的老頭,以及兩個面白無須、看起來和正常男人感覺不太一樣的少年。
呂瑛說文先生是他母親在朝中的同僚,如今到瓊崖島養老,順帶教瑛瑛念書,另外兩個叫馮箏和祝大午,是母親打了勝仗後,皇帝賞給他們家的,呂曉璇便讓他們來伺候瑛瑛。
雖然呂瑛也不清楚皇帝為何要派太監來自己家,畢竟便是要往他們家安釘子,派個帶把難道不行嗎?
秋瑜倒是能猜出來一點,文赦芸是工部尚書的名字,與他爹秋知府所在派系的頭頭曾是政敵,而瑛瑛的真實身份是宗室。
皇帝被戴綠帽子且不育的消息,東濱這邊也有所耳聞,那麼在確定自己不能有子嗣後,給自帶瓊崖島、南洋等大片地盤的呂瑛身邊派老師和太監,恐怕是有把他當做隱龍培養的意思。
秋瑜沒點破這件事,比起隱龍不隱龍的,呂瑛的信任,還有他一聽到牛痘之事便親自過來接種牛痘,且決心將牛痘在瓊崖島推廣一事,更讓秋瑜感到有溫暖的事物沉沉壓在心頭。
這孩子真的很相信他。
而在面對與擄瘡相關的、風險極高的種痘時,呂瑛敢站出來為所有人做示範,這讓秋瑜在這一刻徹底將呂瑛和其他統治者劃分開來。
瑛瑛,你仍然是統治者,可你已經把那些人放在心裡了,你把他們當人看,在你心裡,人應當吃飽、穿暖,所以為了給他們「人」的生活,你才會在新年前大發脾氣,把屬下踹到東濱來採購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