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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爬了一整天的山,他們終於在一處山頭撞上了厘家人。
厘人是瓊崖島最初的開拓者,居此地多年,平時在山中聚居。
兩小孩隔著老遠就聽見幾個青年男女在對著唱歌,可見雖然沒到春天,但年輕人談感情不分季節。
秋瑜的手搭在眉間:「厘人流行以歌會友。」
以前只有到旅遊景點才能看到這個場面,可惜醫學牲忙得要死,根本沒空出門玩。
呂瑛又騎驢背上了,他提議:「秋瑜,你也去唱一段吧。」
秋瑜:「這是和厘人打交道的方法嗎?」
呂瑛面不改色,肯定道:「是啊。」
那好吧,唱一段。
秋瑜氣沉丹田,張嘴,嘹亮的歌聲響徹山頭。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
呂瑛差點從驢背上跌下去。
那幾個厘家男女停下來,目瞪口呆看著這邊,他們聽不懂秋瑜唱什麼,卻被歌聲的豪邁嚇到了。
其中一個妹子眼尖,看到了呂瑛,指著他說了句什麼,幾個厘家男女就都過來行禮。
呂瑛點頭,用厘家話和他們說話。
秋瑜收聲,瞪著呂瑛:「原來你和他們認識啊,那你還讓我唱歌。」
呂瑛別開臉,解釋道:「我家從曾外祖母的母親那一輩起就是厘人首領,我們家感知天氣的能力也是從厘族先祖那兒傳下來的,我外祖現在也是瓊崖島上所有厘人的頭領啊,每年各村寨都要派人到我們家的。」
呂家發家史的開頭便是厘家姑娘呂荷實在受不了官員、倭寇的雙重壓迫,忍無可忍提著劍,帶著族人把騎他們頭頂作威作福的人都砍了。
厘人本就有讓女性做頭人的傳統,砍完所有敵人後,呂荷自然就成了厘人頭領,這位子沿著血脈一路傳到呂房身上,以後還會傳到呂曉璇、呂瑛身上。
這些年呂家的海貿貨物不光是瓊崖島的糖、水果、洋番帶來的香料和奇巧玩意,還有厘族的織錦和藥材,呂家會把厘族的產出換鹽、農具帶回來,送上山,可以說握住了全族命脈,又有雨神後裔的頭銜,地位很是尊崇。
「我船上的豐收、芋頭也是厘人,想走出大山的厘家兒郎都會加入我外祖的船隊一起跑海。」
聽完呂瑛的話,秋瑜驚訝道:「原來你們家不是漢人啊。」
呂瑛:「我家既是漢人,也是厘人,呂是曾外祖母的父親給的姓,他是漢家的劍客,厘家血脈給了我們感知氣候的天賦。」
秋瑜:「哦。」
自從秦湛瑛剁掉北孟大汗的腦袋後,北孟在他手上覆滅,農耕文明再次戰勝遊牧文明,屹立於歐亞世界島東側大陸之上,史書對秦湛瑛的定位也包括了民族英雄。
沒想到秦湛瑛本人並不是純漢人,而且看起來對自己的厘人血脈認同感還挺高,在厘人之中還有神子的地位,這又是史書上沒記的事了。
他們就被幾位厘家年輕人請進了村寨里,秋瑜滿臉新奇的看著村裡的船型屋,這些屋子的屋頂看起來就像船隻翻過來蓋著似的,外形奇異獨特,可以防大風和暴雨。
雨神的後裔駕臨於此,村人不敢怠慢,很快,一個很老的婆婆過來恭敬問呂瑛來意。
呂瑛說:「我的朋友想要遊歷瓊崖島,厘家的山是瓊崖島上最美的風景,我們不能錯過,我就帶他來這了。」
老婆婆笑呵呵的,當即讓人備飯招待兩位客人,轉頭就偷偷和一個年輕人說:「快去頭領那裡,就說孫少爺到我們這來了。」
老人家雖不會說漢話,但經歷的歲月足夠漫長,一看到兩小孩身邊沒有大人,就猜到呂瑛是溜出來的。
負責招待他們的人里有先前在山上見過的採藥郎,叫吉喜樂,他會說幾句官話,只是口音很重。
呂瑛又開始問人家家裡幾口人、平時幹什麼、有沒有娃、娃念不念書了,一段家常拉下來,沒過一會兒,吉喜樂的家底被他摸透了。
吉喜樂是吉家村村長的孫子,村長則正是之前接待他們的老婆婆,除此以外,吉喜樂也是村裡的大夫,能看些小病小痛,治個跌打損傷,平時他還會帶人去山上採藥,賣到山外去。
說著說著,呂瑛便問道:「我在山下聽人說,厘人會下山劫女人,也不知道是做媳婦還是煮了吃,這是怎麼回事?」
吉喜樂一聽,臉色就變了:「那是有壞人在污衊我們厘人,孫少爺,我們有手有腳,能耕田織布,災荒年時,頭領也會送糧給我們,才不會做吃人的事!」
呂瑛淡定安撫:「正因為我知道厘家不吃人,才問這傳言怎麼回事,厘家好兒郎若要娶妻,自會請人上門提親,要是有爭議,也可請頭領做主,怎麼會傳出搶女人的話來?」
吉喜樂的奶奶,吉家村的村長卻像是想起了什麼:「若說這事,我有點印象,大概是十幾年前吧,隔壁楊村有個打獵很好的男人,被山上的野獸咬傷,又被山下漢女救了,一來二去,這兩人就約了要成親,誰知等男人打了兩頭野豬去提親時,發現漢女被家裡拿去換了親。」
有些窮人給不起聘禮,又很想給家裡的兒子娶媳婦,便會和另一家約好,我把女兒給你家兒子,你把你家女兒給我兒子,這便是換親,至於女兒的心情,那不重要。
世人皆知父母命不可違,厘家獵戶被漢女的父母趕出家門,只好痴痴守在村口,直到漢女出嫁那天,他發現心愛的姑娘雙手被捆了繩子,眼睛都哭腫了,終是忍不住大聲喊「阿妹,你別哭,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