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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工夫,外衣的毛絨領上就落了一層白。
從相對暖和的屋裡出來,申茶的身子有些不適應,指尖很快變得冰涼起來。
她將手伸出衣袖,兩隻凍得通紅的手合攏搓了一搓,隨即站在檐下伸出手,幾枚冰涼的雪花慢慢飄落在她手心。
涼意讓她手指瑟縮了一下,臉上卻綻放出了久違的笑容。
距離軒窗不遠的位置,就是幾枝梅樹,在堆銀砌玉的世界裡開出幾朵深色紅梅。
再往遠處看,就是長到看不見盡頭的連廊以及一片凍成冰面的湖泊。
果然是大戶人家,連院中最破落的西院都有如此光彩,還真令人好奇孟氏的東院會是什麼富貴模樣。
她看著眼前景致,心境隨之敞亮一些,卻更加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如今申茶知道的信息,原主除了府里一位老夫人疼著以外,孫元辭還有三房妻妾。
大夫人她已經見過了,另有兩位姨娘沒見著。
三房妻妾各有子嗣,老爺死去的原配還留有一個兒子,這樣府里的關係就更複雜了。
孫家在淮城生意做得那樣大,勢力龐大,家產無數,就算小輩們沒有爭執的心,但難保幾位舅母沒有。
孟氏把自己率先嫁出去,不僅是要從小輩爭鬥中摘出去,避免將來分得財產,為自己那房打算,也是要把自己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畢竟商賈人家再有錢,地位也不如官宦。
尋一門好親事聯姻,叫權勢高重的庇護孫家,便能行得踏實穩健。
於三公子的父親是淮城知州,官位不算大,但在淮城之內便是一艘大船,只要上了船,再借了好風,是必然會越行越遠的。
而要是再大的高門富紳,可就輪不上她申茶了,自然是要府里幾個金尊玉貴的千金嫁過去。
譬如孫元辭的兩位姐姐,都是自行選擇佳婿,確認雙方情意後,如願嫁到了京城富貴人家,日子過得別提多逍遙自在。
這樣的千金,看不上知州這樣的小官,何況是於那品行惡劣的於三公子。
想到這兒,申茶不無感傷。
原主母親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當初同樣是被迫聯姻,嫁給了品行不端的高門公子,枕邊人不斷帶回歌女舞女,日日對她加以精神折磨,以至於母親重病臥床,如今奄奄一息。
如今父親不管自己,母親也管不了,只得將自己全權託付給孫家,連婚事也要孫家做主。
可悲的是,自己也很快就要走原主母親的路子……
無論如何,她不能嫁過去。
自己在府中本就是位表小姐,連府中人都瞧不上,更何況是外人。
書中曾簡短提到過,因為遇上了那麼位不知憐香惜玉的主兒,將來嫁過去公婆欺凌都是輕的,內無夫君疼惜,外無娘家撐腰,連於府下人都能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琥珀瞧著小姐原本歡喜的目光微微黯淡下來,偏頭問道:「小姐又在想和於三公子成婚的事了?」
申茶點點頭,知道孫家老夫人疼惜自己,於是詢問:「如果找人去尋外祖母,這事是不是還有迴轉的餘地?」
琥珀認真想了想,說出了一個眼前的問題:「老夫人去的地方很遠,冰天雪地的,路不好走,就算咱們派人去,等老夫人回程那也得多少天過去了。何況聽說老夫人閉關呢,為了給孫家求得平安順遂,須得每隔幾年就去祈福,少說得在那地方帶上兩個月時間,和當地佛陀們一起居於寺廟,同吃同住才可,老夫人還說要天天和相熟的方丈敘舊聊天呢!」
申茶愣了一下,聽這安排,就算外祖母回來,親事也已經板上釘釘了。
況且於三公子被人慫恿著連親都提了,全淮城鬧得沸沸揚揚的,若是毫無緣由地突然退婚,自己被街坊鄰居說三道四的,風評全毀了。
她原本還想,萬一能尋得一個良人,可要是名聲臭了,誰還敢再靠近自己?不避而遠之就不錯了。
申茶越想越覺得難辦,眼看自己的病也要好起來了,到時也沒法用生病一直延遲定親時間。
問及琥珀,她這些天忙裡忙外的,在外頭走動的時候聽到了不少風聲。
這兩日申茶雖然生病,可孟氏沒閒著,連定親前的納吉排八字也都完成了,下一個步驟就算定親了,據說申茶病一好起來就要把這事辦了。
申茶聽得皺起眉頭,臉色顯得更蒼白了,琥珀見她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樣,連忙扶緊了她。
外頭空氣雖然新鮮,叫人呼吸著舒暢,總比躺在病床上喝著湯藥強。
不過現在申茶覺得確實有點冷了,只好轉過身跟她回去。
誰知腳下剛一動,就見牆頭冒出個扎著髮髻的男孩,穿著灰撲撲的破爛衣衫騎在牆頭,將手中的一隻書信繫著石頭從外頭扔了下來,口中說道:「於家三公子說要等你病好了見見你嘞!」
傳完話,他伶俐地翻了一條腿過去,縱身一跳,從牆頭消失了。
申茶行動不便,只叫琥珀上前將那枚做工精良的雙鯉信奉拿了回來。
打開一看,是一筆瀟灑肆意的草書,上頭寫著一個地點和時間。
那小孩說得沒錯,的確是於三公子要約申茶見面了。
在申茶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關于于三公子的片段。
也就是說,兩人應該此前沒見過面,形同陌路,這次聯姻也在倉促之間,完全是孟氏為了避開老夫人所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