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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大步走近,扶了被氣得半死的老夫人站穩,遞上一盒上好的阿膠補品,口中勸道:「老夫人彆氣壞了身子。」
說完闊步走向東院大門,聽見院內孟氏毆打孫文揚的動靜,皺了皺眉頭,道:「本官來此,是為接申小姐去府上詳談,不想卻聽聞府里發生了偷竊案。我看孫夫人事務繁忙,似乎不願在這事上大費周章,那麼就由本官接手這樁盜竊案,諸位以為如何?孫府是大戶人家,件件銀兩珍品都價值不菲,更不用提帳本這種東西若是被偷,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了。所以此事,本王認為不可輕判,隨意放過偷盜者,對闔府眾人也不是個交代。這次偷竊申小姐的物件,下回若是偷到了大夫人、二夫人甚至老夫人院裡,可如何是好?」
這是打算將這事查個清楚了。
眾人方才礙於孟氏,不敢多說什麼,然而此時幾個憋不住的忙出聲應和或點頭,受了孟氏欺辱的下人這會兒也在她看不見處,默默發泄出積攢已久的怨氣。
這可真是牆倒眾人推了。
申茶注視著人群,目光一動,忽然和陸衍湛對上了視線,不知為何,只覺得對方目光很燙,忙低下頭,不再去看。
陸衍湛輕笑了一聲,也移了目光,說道:「老夫人恕罪,既然眾人思及今後府中平安,希望將盜賊一網打盡,那麼本官就不客氣了……」
說著,他邁出大步,將東院大門推開,回身吩咐身後的隨從:「去,把孫文揚給我綁了,帶回府衙,我要親自問個清楚!」
幾個隨從領了命,伶俐地進了東院,他們個個身強體壯,力大如牛,孟氏根本拉扯不住。
不費吹灰之力,孫文揚被反扭了手臂帶了出來。
這事如今從家務事竟成了驚動欽差的案子,她擔心被領去府衙,孫文揚今後在淮城的名聲可就壞掉了,因此極力阻攔:「大人,我兒犯了錯,我定會好好懲治,就不勞您安頓災民之餘,浪費時間在我兒這樣的小事上了!大人放心,若是大人肯高抬貴手,放了文揚,我還有好物相贈……大人想要多少,我便給多少,決不食言!」
後面幾句話,孟氏刻意抓著陸衍湛的袖子,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說了出來。
她希望陸衍湛能吃這一套,如此一來,孫文揚盜竊一事,就能有轉圜的餘地了。
但陸衍湛果真如傳言中一般,鐵面無私。
他完全不為所動,還特意抽掉了被拽得緊緊的衣袖,目視前方道:「孫府並非一般人家,何況孫文揚和官府淵源不淺啊,來往頗多,我如今徹查府衙官員徇私一事,孫文揚怕是也逃脫不了干係,必得鎖拿回去一併詢問。」
孟氏聽得更加心急,她知道孫文揚這傢伙在外頭不務正業,也擔心他勾結賄賂官員,因此擰著手間的帕子,慌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額上都滲出了濕汗,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勸阻。
七王爺陸衍湛是欽差,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人,既然對方放了話,又有這麼多人看著,她便真的是毫無辦法了。
只是,陸衍湛目光一轉,忽然瞧向申茶所在的方向,申茶並未抬頭,只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話:「何況申小姐是本官的恩人,她若受了欺辱,本官豈能坐視不理?」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恩人,申茶什麼時候成了陸衍湛的恩人?
之前孫文揚傳出來的,不是說陸衍湛會因為吳大人的事,要將參與售賣昂貴花瓶賄賂王爺的申茶一併捉拿嗎?
可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著實令人摸不著頭腦了。
而孟氏則很快聽出了陸衍湛的意思,能救孫文揚的只有申茶一人,申茶既然對他有恩,那麼申茶的話,自然也是有些分量的。
申茶抬起頭,對於陸衍湛所說的有恩的話表示疑惑,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陸衍湛是聽說了自己在府里的處境,專程過來為自己解困的嗎?
如此一來,之前府中沸沸揚揚的傳言就會自然散去了,她不必受到眾人排擠冷落,甚至能依仗著陸衍湛王爺的身份,而在府中被眾人忌憚,而不會再被欺辱。
至於這件事為什麼會和孫文揚的事放在一起處理,申茶也很快知道了原因。
孟氏已經挪蹭到自己身前,求她放孫文揚一馬了。
申茶明智地沒有開口,琥珀替她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欽差大人的話一言九鼎,我家小姐哪裡說了就算呢?何況,恩人是恩人,但有恩也不能亂說話不是嗎?否則不就成了擾亂公務嗎?」
孟氏一聽,眼淚實在憋不住,在眼眶裡瞬間憋紅了,她看著琥珀,忽然意識到,琥珀想知道的,不就是幕後者是誰嗎?如果這件事的策劃者主動跳出來,孫文揚是不是就可以洗脫嫌疑了?
至於他和官府勾結的事,應當沒那麼嚴重,否則申茶和孫文揚不是一併賣了那花瓶,和吳大人有過接觸嗎?那申茶豈不是也要被捉拿回去詢問了?
如此想來,孟氏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看著被王爺隨從們推搡著帶走的孫文揚,忙跑去,擋在他身前,打定主意,下了狠心,轉過身盯著陸衍湛道:「大人,我說,指使的人大人不用查了,與其擔心阿虎會不會把那人供出來,整日提心弔膽的,還不如我主動說了。指使人偷盜申茶東西的,不是什麼阿虎,是……是我!我叫手下人偷盜,卻叫我兒無意中聽了去,結果文揚竟趕在了前頭,先進了西院……現在這結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害人不成反害了文揚!如果大人想拿人,就把我鎖去府衙吧,別鎖我兒,他只是腦袋蠢笨不會轉圜,想替我分憂,這才犯下了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