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本來想著孟氏在府中,頂多照顧申茶不甚周全。
而申茶自己手裡也有月銀,足夠老夫人外出時照顧好自己。
誰成想,老夫人一走,申茶就生了怪病,似乎專程卡著點生病似的,也是命不由人。
她長呼一口氣,心中感嘆片刻,索性也不跟大夫人說了,反而交代孫元辭:
「再找幾個大夫來給我外孫女好好看看,誰說這病就沒得治了,你們找遍了淮城所有的大夫沒有?如果都找過了,不會去京城找名師名醫過來嗎?如果名醫還是不行,我就想辦法到宮裡去請太醫。總之,無論想個什麼辦法,都得把申兒給治好了。不然她一個女子如此行動不便,你們這些做長輩心中就沒有絲毫擔心?照顧不到,也沒有絲毫慚愧?什麼都等著我這個老太婆回來料理。」
孫元辭聽了臉上羞臊,他知道回來便會得了如此數落。
因此,當初不是沒有提醒過孟氏,定要把申茶的毛病治好。就算留個根兒,也不能像如今一樣病得如此誇張。
怎奈夫人不聽,非要說府里的王大夫是淮城最好的大夫,什麼大病怪病沒見過。
若是連他都瞧不好,那便是沒治了。
老爺知道大夫人什麼脾氣秉性,要不順著她,她真罷了工,自己生意場上那點錢也就周轉不靈了。
因為被人捏著命脈,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會兒受著兩頭的夾板氣,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半句囫圇話說不出,只能「是、是」地應著。
老夫人回府本是一件好事。
熱熱鬧鬧的氣氛,卻因為申茶的出現毀了。
府里老爺夫人個個面色不虞,何況老夫人也青著一張臉,不許他們所有人跟著,單拉著申茶進了正廳。
喝了兩盅降火的白茶,又拉著申茶說了會話,老夫人心頭的鬱結才寬解了些,於是叫了老爺和大夫人進來。
由於回來路上耽擱了些,如今距離老夫人的誕辰只有兩日。
白天迎進了府,到了晚上,火燭通明,映得府里亮亮堂堂,屋外滿眼的燈籠紅光,時而夾雜著院中小兒放的炮竹聲,十分熱鬧。
老夫人這次出去時間久了,沒全程看著府中迎新歲布置的全過程。
但見做得還算有模有樣,心情終於緩了些,於是晚上也跟著一起湊熱鬧。
只是,她不管去哪都帶著申茶。
而申茶走路又慢,因此常常拖慢整個隊伍的行程。
孟氏跟在老夫人身後,有怨而不敢言。
她對申茶此刻是敬而遠之,自從上次東珠事件後,便不敢再得罪,有什麼好的東西也願意往西院送上一些了。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誕辰。
孟氏對這事自然上心,上午叫了戲班點了出老夫人最愛的《貴妃醉酒》,又找了樂坊上台演奏琵琶,順帶跳了一支外族歌舞。
老夫人看得歡喜,在台下合不攏嘴,也給了伶人些賞賜。
及至晚宴,申茶被老夫人拽著坐在她身旁,只因夾菜極慢,不得已帶了琥珀在站在身後替自己夾盤裡的菜——當然,這是老夫人同意的,否則老夫人執意要親自照顧申茶。
好在,這一桌倒也其樂融融,每個人面上都融了笑意。
申茶自然也心情大好,平時她在西院,要麼是琥珀自己在小廚房開些小灶。
但琥珀手藝有限,味道湊合。
而府里送來西院的吃食,樣式來來回回就那幾種,沒有什麼山珍海味,申茶總是吃得不夠歡暢。
可老夫人壽辰就不同了,什麼菜餚都應有盡有。
譬如波斯來的透明色盤盅,盛的豌豆苗顏色碧綠,如翡翠一般好看,鮮香更是撲鼻。
申茶忍不住食慾大動,只是速度太慢,嚼個半天才能下咽,將桌上的東西嘗完,比別人落後了好久。
老夫人對此並不在意,拍拍她後背,安慰她說:「無妨,慢慢吃,我們吃完了,這些也都是你的。喜歡的話就廚房再做一些,給你送到西院去。」
申茶感動得稀里嘩啦,在府里這段時間,哪有人這樣關心過自己?竟比原主親生父親待她還要好。
她不禁落下淚來,吸了吸鼻子,又強忍了回去。
酒足飯飽,酣暢之餘,幾桌人都沒有起身。
先是由孫元辭送上他從南方找來的稀罕物,是一棵幼年菩提樹。
他叫兩個健壯小廝抱著大花盆,將這樹呈到老夫人面前。
樹木約有兩米多高,好在正廳房梁極高。兩個小廝抱著樹走得搖搖晃晃,剛放下來,老夫人就起身四處看看,嗅嗅味道,瞧一瞧根脈,又摸摸葉子,心情大好。
「阿彌陀佛,真是有心了,我的兒。這次我去寺廟待了一段時間,那廟中就有一株一千年的菩提樹,枝幹頗有靈性,如人之手掌。我在的時候還瞧見菩提開花,實在是萬分幸運。高僧都說我與那菩提有緣,能在這菩提樹下修煉得道。」
說著,她哈哈一笑,「我知道那高僧是撿著好聽的說,什麼得道不得道的,我只要求得府門平安就心滿意足了。如今得了這樹菩提,見之如見佛。在佛前,你得時時刻刻護著這樹,叫它長得繁茂美好,以求佛祖庇佑。」
老夫人看著那株菩提,眉眼間皆是笑意,喜歡得不得了。
欣賞了好一會兒,才叫人送去了自己院子,叫人栽在花園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