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莊醫師?」
辛夷見他不動,不由得著急起來。
「嗯?哦。把他的衣服脫了,我要施針。」
「好。」辛夷小心地托起宇文毓的身體,為他解開衣服,因為他沒有意識,人一直下滑,辛夷就不斷用手撈他,整個過程無比艱辛。在一次下滑過後,一張紙片輕飄飄地從他胸口處滑落,落在床榻里部。辛夷疑惑地撿起來展開一看,只瞧了一眼便大驚失色。他慌張地朝後看去,莊醫師正背對著他整理藥箱,於是他將紙片重新疊好準備從自己的衣領處塞進去,不料…
「辛夷,你在做什麼?」
「回老爺,沒什麼。」辛夷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攥在手心,他背對著宇文泰,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是的,宇文泰。他最後處理完事情後還是決定親自來看一眼,不料一進門就瞧見辛夷神色鬼祟,多年的政治素養讓他馬上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
「你手上拿的什麼?給我看一下。」
「沒什麼…老爺!現在還是先給少爺看病要緊!」
「誰給你的膽子敢對我這麼說話?! 拿來!」宇文泰大踏步上前掰開辛夷的手奪去那張紙,展開一看,「龍接吻。」這是宇文毓的筆跡。宇文毓從小身體就弱,手腕時常無力,偏偏又不喜歡規規矩矩的正楷,獨愛行楷。他寫不出那種剛勁的韻味,但剛中帶柔,竟然也自成一家,最主要的是,很難模仿。因為他一個字寫到後面經常會後勁不足,一個正常的人不會發現這樣細微的問題,也就寫不出跟他一樣的字。
「好…很好…」宇文泰氣笑了,他問身後看不清面容的年輕人,「你說大將軍是從何處尋得破敵陣法的?」
「大少爺的書房。」
「我的兒子這麼厲害,我這個做爹的竟然不知道。」宇文泰看著榻上宇文毓沉睡的面容,繼續溫柔地說道:「不是病了嗎?爹給你治治。」說著,他就伸出食指,死死點在宇文毓胸前的某處穴位上。
「老爺你要做什麼?!」
宇文泰不理他。
而莊醫師這時候也終於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撲過去,雙手抓著宇文泰的胳膊,失聲叫道:「不能這樣!這樣會出大事的!」可是他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文弱醫師,哪裡是內力深厚的宇文泰的對手,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宇文毓的臉漲成豬肝色。
辛夷已經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可這並不能影響到宇文泰。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宇文毓也終於呻吟一聲,醒轉過來。他痛苦地睜開眼睛,瞧見宇文泰,原先還不斷呼痛的他,立刻就綻開了一個虛弱的笑容,用幾乎是氣音的聲音叫道:「爹爹…」依舊是一派天真無邪幸福的模樣。
宇文泰見他這樣,心中更加厭惡,他冷冷地開口:「看來你這三年做了不少訓練,病得迷迷糊糊了還不忘裝模作樣,怕是已經深入骨髓了吧。」
宇文毓歪頭,好像聽不懂宇文泰在說什麼。宇文泰噁心得不行,直接扯著他放在一旁的手,把他摜到地上來。宇文毓本就頭暈眼花,突然將被人摔到地上來,他趴了好久方才緩過來。
「疼…」他輕輕抽著氣,嘴巴翹著,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宇文泰抓著他的手腕把它遞給莊醫師,「你給他診脈!」
「……」莊醫師被迫接過宇文毓的手腕,不得不給他診斷,沒過多久,臉色就變了。「鬱結於心。」
「一個傻子,要怎麼鬱結於心?」
宇文毓認命地癱倒下去,把頭埋在臂彎里。他現在哪裡都難受,頭也痛,心口也痛,甚至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怎麼還能為自己辯解什麼。就這樣吧,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來人,將這個孽障扔進地牢!」
不知道從哪裡跳出兩個黑衣人,他們一人一邊抓著宇文毓的兩隻手,就這樣拖著走了。
「大少爺…大少爺啊!」
「且慢!王爺,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
「莊醫師,孤的家事無需外人置喙。如果不是念在你師傅是孤多年的好友,你以為你還會站在這裡?」
「……」莊醫師還要說些什麼,宇文泰卻已經不再理他,帶著那個年輕人逕自走了,連辛夷都沒有叫。
書房裡。
「你們將軍現在在哪?」
「將軍就在小關城內。」
「你把那日的經過細細與我道來。」
……
青年微微俯下身,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宇文泰越聽神色越凝重,最後幾乎要捏碎手中的鎮紙。
「你是說,護兒那日撤兵的途中,又遭到了襲擊?領頭的是…高洋?」
「沒錯,他那張惡鬼似的臉,就是化成灰末將也認得。」那青年遲疑了一下才又說道,「大少爺突然出現那日,跟在他後面的正是高洋。您遇刺…也是高洋做的…」
「這個勿需你說,難道孤調查不出來嗎?」宇文泰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若不是你手裡握有護兒的信物,孤真的要以為你也是個細作!」話音剛落,他就將鎮紙扔了出去。青年不慌不忙,後退了兩步跪了下去。
「將軍有一句話讓我帶給大王。」
「說!」
「一切都好,勿念。」
「……他到底在那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