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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難民暴動
剛走出房門沒幾步,就險些讓人撞了個正著,宇文毓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怎麼了?」
「難民…好多難民…」
「在哪?」
那人指了一個方向,正是放糧的所在地。
「讓我們過去!讓我們過去!」
「憑什麼不讓我們過去!我們也是北魏的子民!」
「現在沒有北魏了,只有西魏和東魏!」穿鎧甲的士兵銅牆般橫槍站成一排,身前是望不到底的人的海洋。他們衣不蔽體,面容髒亂呆滯,只一下重複地推搡著眼前的護衛。宇文毓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為什麼不讓他們過來?」沒有人回答他。
一個年長的人過來把他拉到一邊,讓他別管閒事,「都是東魏那邊過來的,現在開戰了,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奸細。再說了,我們都自身難保,哪還管得到他們?」
「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嗎?
「哥哥,哥哥。」宇文毓覺得下擺一緊,低頭一看,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光著腳,身上的衣服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被遠行和饑荒消磨得臉上都沒有肉了,顯得眼睛特別大。可以想像,如果她沒有遭遇橫災,該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子。
「你娘呢?」
「娘睡著了,爹說,如果我們有吃的,娘就不會睡覺不陪小囡玩。」
「鑽過去一個小女孩!」
「不好了人群暴動了!」
「小囡快!」
騷亂來得猝不及防,難民們都跟瘋了似的,想要突破重圍,有不少甚至已經趁亂鑽了進來,搶到了桌案上的白面饃饃,就站在原地不要命的啃食起來,被守衛一槍刺中後背。饃饃還叼在嘴裡,可是已經沒有機會吞下去了。
混亂中宇文毓也被擠了好幾下,他抱著小囡一邊躲避,一邊喊到:「停手!快停手!」現場太喧譁了,根本沒有人聽他的。
「功曹大人來了!」
「這、這、這怎麼回事啊?!」功曹大人心情很不好,他剛從被窩裡被挖起來,就急沖沖地被人拖著走,路上根本就沒有搞清楚狀況,到了現場才發現,事情鬧大了。不說地方暴亂頂上烏紗不保,就說朝廷派下來的這幾個大人哪個受點小傷都夠自己喝一壺的。北魏盛行資蔭制,五品以下的朝官,哪個不是世家出生。功曹無比痛恨自己前一天喝多了睡過了頭。
「趕緊!加快人手!務必鎮壓下來!」隨即轉過頭去,一臉諂媚地笑道:「幾位大人,可有傷著?」
「功曹大人倒是好睡,看你紅光滿面,想必過得不錯。」
「咱們還是走了,免得打擾功曹大人與美人共度春宵。」
「這…這…」正不知所措間,有一隻手扶住了他,「別再傷人性命了,桌上的那些都分了吧。」
「這…可…」
「出了事我擔著。」宇文毓淡淡地說道,他一隻手還抱著小囡,畢竟體虛乏力,這會兒已經有些費勁了。
「小囡!小囡!」
「爹爹!爹爹!」
「這是你爹爹嗎?」
「爹爹!爹爹!」
宇文毓把孩子放下來,小囡立刻就撲進一個高大男人的懷裡,父女兩個緊緊擁著。過了一會,男人才擦乾眼淚,「這孩子,方才與我走失了,若不是大人,只怕是要傷著了。」
「小事,以後孩子緊著點看。」宇文毓轉身,取了兩個饃饃和一些白面,塞到男人手上,「護好了,趕緊走吧。」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你真是好人。」
「別讓人發現了。走吧。」
「誒,誒。」
「哥哥,小囡以後還能看見你嗎?」
「可以啊,等小囡長大了來找哥哥。」
「好啊,好啊!哥哥要等小囡!」
「好…」
「有些人的架子還真大,以為自己是丞相的兒子就很了不起。」出聲的是荊州桓氏的人。鮮卑掌權,一些漢人世家,自視孤高,不屑與之為伍,先孝文帝一度十分頭痛,但苦於其勢大,非但動不了其根基,還要反過來尋求他們的幫助,無形中,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你少說幾句。」這是楊挺,弘農楊氏的人。老好人一個,兩邊不得罪。「玉奴,快些過來。」
玉奴是宇文毓的乳名,那個時期流行賤名,好養活,並且男孩子不會起非常陽剛的乳名,這是一種風尚。你若在大街上喊一聲孔雀,有可能就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回過頭來應你。不過乳名也是非常親近的人才好叫的,也不怪其他人在心裡嘀咕,這兩人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天知道楊挺只是覺得叫名字不禮貌且彆扭,宇文毓還有一年才弱冠,所以並沒有取字。不過一般得寵的孩子,家裡也會早早地取了字號,未必等到那一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宇文護果然一擊得中,拿下首功。竇泰兵敗自殺,西魏軍一鼓作氣,將其他三面的敵軍一一掃蕩,令其只能撤毀浮橋回軍。東魏經此一役,士氣低落。然而戰爭遠並沒有結束。高歡損失慘重,又折損一員大將,怎能善罷甘休?他們退守關外,伺機而動。
是夜,高歡營中。
參謀捻著鬍鬚說道:「現在大家都少糧,我們人少反而有優勢,宇文泰人多,糧食必定支撐不了多長時間。」這就等於間接否決了高歡要加派人手的決定,可是高歡為竇泰心切,並沒有打算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