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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是想說,這人好像發燒了。」
「發燒?」宇文邕扭頭一看,果見青年面色潮紅,嘴唇乾裂,「帶病出任務?這條狗是不是太忠了點?一會先澆幾桶涼水,讓他降降溫。」
第13章 刑罰加身
暗室。
「是誰,派你來的?」
「……」
「你不說?不說我也知道。動手!」
這才看到,青年被人倒吊在樑上,微微晃動,頭髮低垂下來,遮住他的臉部,隱約可以看見他青白似鬼的臉色。他閉著眼睛,看上去好像昏迷了,其實沒有,他只是失去了睜開眼睛的力氣。他不明白自己做的這些有何意義?意義本身,就是沒有意義。一月前,他與高歡的談話猶在耳旁。
「你真的要回去?」
「對不起,高叔叔。」
「你這脾氣啊,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樣,軟硬不吃。」
「……」
「當年,你娘就是這樣被硬生生地熬死了啊。她如果知道你要去重蹈他的覆轍,一定不會安心的。」
「高叔叔,他是我的父親。我無法阻止他走向這副死局,至少不能冷眼旁觀。」
「可你不要忘了,三年前,他曾冷眼看你走向死路。」
「父可以不父,子不可以不子。」
「那我們來做個測試吧,我用藥水改變你的容貌,如果他能認出你,你就陪在他的身邊吧。」
……
「怎麼樣?」
「父王,他什麼都不說。」宇文邕急忙站起身來抱拳說。
父親…宇文毓睜開了眼睛,卻又被一道刺目的光線刺激得闔上眼瞼。門開啟了又關上,逆光中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傲然直立的身影,他將手負於身後,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叩叩的聲音仿佛震在他的心上。
這時的宇文毓已經又睜開眼睛了,他執著地看著宇文泰。宇文泰被這道強烈的視線弄得受不了,低下頭,被迫與他交匯。又是這雙眼睛,他擁有一雙與毓兒很相像的眼睛,可那又如何呢?毓兒已經死了。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上前兩步,揪住宇文毓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來。這樣,更像了,高歡真是好算計啊,只可惜,他對上的是我宇文泰。
「打,給我狠狠地打。」宇文泰說完就直接坐在下人搬過來的椅子上。
站在他身後的辛夷嘆了口氣,王爺這幾年,只要碰上大少的事,就會特別失去理智。想來,他也是認出了那雙沉靜中暗含濡慕的眼眸,是曾經的嫡長公子特有的。
「呃…」宇文毓冷不妨痛呼出聲,卻惹得宇文泰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他快步上前,一把奪過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啪啪地聲響在不透風的密室顯得空靈而可怕,像是地獄裡傳出來的。在場的人聽著無不脊背發涼。
宇文毓自從那一下之後便再沒出聲,宇文泰似乎很滿意,力度不知不覺減輕了。其實他這時意識已經模糊了,渾身上下只有一種本能地感覺,那就是痛。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停下?不知道何處觸動了父親的神經?
「爹…」他無意識地開始呢喃,聲音跟剛出生的奶貓似的,旁人根本沒聽到他在說話。只是他跟前的宇文泰,卻聽了個一清二楚。這個時候還在裝嗎?好啊,我成全你。
「配一碗辣椒水過來。」
「王爺,這…」
「快去。」
「是。」
宇文泰吩咐人把青年放下來。腳腕上的繩子一解開,青年便像重物似的直直落入宇文泰的懷中。懷中的人輕得像一片浮萍,瘦骨嶙峋,似乎碰到了他的傷口,他身子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像是疑惑目前的境況,他眼神茫然,竟有幾分小鹿的味道。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宇文泰非但沒覺得心軟,反而更加惱火。有時候,先入為主的觀念很可怕,當你已經給一個人定罪的時候,他所有的一切,在你看來,都可以成為罪證。
「王爺,辣椒水。」
宇文泰把宇文毓安置在臂彎里,一手接過白瓷小碗,用摟著他的那隻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水。宇文毓像是已經明白了即將要發生什麼,他的眼神變了,哀戚而絕望,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宇文泰,大眼裡寫滿了祈求。只是宇文泰看著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只覺得作嘔。他神色溫柔,輕聲說道:「乖,喝了它。」
倒真像哄孩子似的,只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這溫柔會像一把劍,最後刺進你的心裡,還要來回攪,直到面目全非。
「唔,唔…」片刻之間,宇文泰已經把辣椒水傾倒進去了。
「咳,咳…」宇文毓捂住脖子,趴在地上咳了個撕心裂肺。所有人都只是在一旁看著,像看著一場鬧劇。
「啊…」聲音粗糲沙啞,他已經說不了話了。
「那現在那位公子呢?」
「還在我們府上,做著最粗的活計。」
「他真的說不了話了嗎?」
「誰知道呢?聽說,是沒看他開過口。」
「婆婆,他好可憐啊。」
「唉,別說了,幹活吧。」
「喂,蠢貨,你在幹嘛?還不快過來幫忙!」
宇文毓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走了過去。他的傷根本沒好,每一步都挪得十分費勁。那小頭目像是看不過眼似的,揚起鞭子照他腿上就是一下。宇文毓根本承受不住,砰的一聲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