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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修咽了咽口水,「啊,哈哈,那……那您是哥,我才一百,哥。」
魔蛇裂著嘴角朝他笑,人修把他尾巴一節一節往下繞,「哥您累不累?下去爬爬?您看我那群仙友都走了,我是不是也先……」
「不打緊,」魔蛇長尾一甩打進旁邊水溝,沾了一尾巴泥,又親昵地卷上這人脖頸,將尾巴送到他嘴邊,眯眼道,「先給爺舔乾淨。」
「……」
人修:「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蛇哥,我們人是不吃泥的。」
蛇信輕柔地撩了他一下,青年把尾巴塞進他嘴裡,「說出來你可能也不信,我們蛇是不吃自己口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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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瑄被狼跟蠍子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半天,揚言要跟他們魔獸勢不兩立,除了崽崽。
魔頭身體力行告訴他什麼叫魔頭,不但沒給狗,反而極其不守信用地把他踹出了魔淵。
修界大半人都要跟該死的魔獸勢不兩立,扒著樹根吐的人修緩緩抬起手,「算我一個,別讓我碰見……嘔……別讓我再碰見落單的魔長蟲,我見一個化一個……嘔……」
所有撤退的人修都沒走遠,日落時分,齊聚在了魔淵腳下。
夜色漆黑,山路崎嶇,宋映瑄踢著石頭邊罵邊下山,心說待會取到劍恢復靈力一定殺上魔淵把劍架那魔頭脖子上讓他把崽崽交出來。
沒有小狗能在那種惡劣的老大手下生存!
剛到山腳,他卻突然止了步,天已大黑,不遠處卻隱隱亮著光,密密麻麻聚了不少人。
宋映瑄心中生疑,隱去身形,緩緩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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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冢,殘劍碑。
最要好的仙友為他蓋上最後一抔土,閉上眼,悲痛道:「霄月,你且去吧。」
師弟眼淚汪汪上前磕頭,「師兄!兩界開始生靈了,你從前罵師伯那些話我都告訴他了,他說不怪你!」
師伯上前,顫抖的老手輕撫過墓碑,未語淚先流。
有仙友哭得岔了氣,撲到土堆上,「霄月!霄月你睜眼看看我,早知你只能活到一百歲,前年我說什麼也不會順你那壺酒,你藏了五十年就等那一口都沒喝上啊霄月!我該死啊!」
有人跟他一起哭倒在了石堆上,他一邊抹淚一邊問,「怎麼,你也該死嗎?」
那人哭得比他慘,「宋映瑄你真該死啊,閉關前那次追妖獸,你費了我半乾坤袋的寶物一個沒還,我本想過陣子就找你討,你……你怎麼死了?你怎麼敢死?!」
他邊哭邊罵,語似癲狂,竟要徒手去刨宋映瑄的劍來抵債,兩人合力把他拽走,一人指責道,「你瘋了!哪有這時候還……人都走了,就不能算了嗎?」
「不能!」那人甩開胳膊,喃喃道,「你們不懂那是多大的一筆債,你們不懂……不行,我不能這麼算了,不能……」
他突然高舉雙臂,繞墳堆極速奔跑起來,邊跑邊帶著哭腔仰天長嚎,「霄月——魂可歸來——歸來還錢——魂可歸來——歸來還錢啊——!」
他的聲音悲痛到極致,被他飽滿的情緒感染,所有人都悄悄抹起了淚,有人開始跟著他一起奔跑。
「霄月——聽得到嗎?你就回來還他錢吧嗚嗚——太慘了嗚嗚嗚——霄月——魂可歸來——魂可歸來——」
「師兄——魂可歸來——師兄——魂可歸來嗚嗚嗚——師兄——」
「映瑄——魂可歸來啊映瑄——師伯以後不罵你了,我回去怎麼跟師弟交代啊,映瑄——魂可歸來——魂可歸來——」
「哎……」
忽然,前方漆黑的樹影下傳來一陣空靈幽遠的嘆息,如鬼似魅,帶著些扭曲而尖利的輕顫,百轉千回、一字一頓地叫了所有人的名字。
「你們當真……想讓我……歸……來……麼?」
眾修齊齊愣住了,青年垂手立在樹影中,幽冷的月光照射而下,映出了那張僵硬而慘白的臉,他緩慢開口,努力扯出一個笑來,問:「真……的……嗎?」
無人應聲,高舉雙手喚魂那人深吸一口氣,堅定回道:「對!只要能讓你活,我們什麼都願意干!」
眾修:誰們啊!
「太……好……了……」
宋映瑄極輕地朝前飄了一步,他腦袋不動,費力地抬起僵直的胳膊,指向魔淵最高頂那座燈火通明的宮殿。
有仙友問:「什麼意思?你是說上面有復活你的方法嗎?」
宋映瑄艱難地點了點腦袋。
「那我們該怎麼做?」
「魔頭……捆了那個魔頭……丟到我……房……里……只消一……夜……便可鮮……活如初……」
「這……」仙友有些為難。
樹影突然無風自動,一陣乾冷的寒意竄上手臂,眾修突然同時抱起了胳膊,宋映瑄也感覺到寒冷,緩慢而僵硬地抱上了自己胳膊。
突然,有仙友驚恐地睜大眼,「身後……霄月……你,你身後……」
「什……麼……」宋映瑄一寸寸挪著身體轉彎,只見他剛才站過的樹影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人身姿窈窕,紅紗輕垂,極長的黑髮垂散在臉頰兩側,讓人看不清一點面容。
忽有一陣微風拂過,吹起了她的裙擺,幸好,那紅裙底下有腳。
就是這風怪冷的。
就在這時,四面八方隱隱傳來了一陣鬼魅的哀泣,時而淒婉,時而清揚,時而溫軟,時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