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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也是姜何和辛久溝通的極佳場合,但從等菜到吃飯到結帳,辛久根本就沒給姜何「發表演說」的機會。
好像早上原舒辰來店裡的記憶被抹掉了一樣,辛久和平常的狀態一模一樣,跟姜何有說有笑;和剛確立戀愛關係的情侶們一樣,樂此不疲地嘗試著小而黏糊的肢體接觸。
姜何被辛久的表現弄得不知所措,感覺在這樣甜蜜的氛圍里,自己不該講些嚴肅的煞風景的話;只能先配合辛久的行為,用小腿夾住辛久從桌子下面伸過來的腳,借著桌上餐牌的遮擋,揉捻著辛久遞過來的指尖,默默把嘴邊想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回到店裡之後,趙以溫大概已經跟原舒辰聊完了,見辛久和姜何回來,輕鬆地朝兩人笑著揮手,然後自己出去吃飯了。
一直到下午,還是沒有人問起半句今早的事情。
姜何漸漸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就像是房間裡有一頭大象旁若無人地走,裡面的人卻都裝作一切如常,緘口不言,對這頭明顯不應該出現在此的巨物視而不見。
省去了麻煩的解釋環節,姜何應該很輕鬆才是;但姜何卻覺得心口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喉嚨像是卡著魚刺,每一次心跳和呼吸都會帶來奇怪的感覺。
姜何想把石頭搬開,想把魚刺吐出來,可店裡的兩個人都禮貌地保持著所謂的「邊界」;姜何實在忍不下去了,一聲不吭地出了店門,撐著傘在雨里越走越遠,撥通了給許斯哲的電話。
「餵?」許斯哲應該不忙,很快就接了電話,聲音懶洋洋的。
姜何開門見山地開口:「我遇到原舒辰了,今早。」
「啊?!」許斯哲猛地在椅子上坐直了,聽筒里傳來明顯的椅子滑輪滑動的聲音:「怎……怎麼回事兒?這次真不是我啊,我絕對沒跟她說過你的事!你都說絕交了……」
「我知道不是你,是……」姜何停頓了一下,「就是個巧合,她來我們店買花,跟我碰上了。」
「我的天……」許斯哲震驚得無以復加,在電話那頭啞口無言了許久,才問:「那你們聊什麼了嗎?她現在是準備回國常駐了?你們沒吵起來吧?」
「我早沒話跟她說了,吵不起來。」姜何有點無奈,長呼了口氣,心裡總算稍稍痛快了點:「你看!像你這樣才是正常的反應啊!好奇我倆發生什麼事,還有沒有矛盾,這才合理對吧?」
許斯哲沒聽懂姜何這通沒頭沒尾的話,在電話那頭愣了兩秒,問他:
「你說什麼呢?哪種反應不正常?發生什麼了?」
姜何嘆了口氣:「辛久,之前跟你見過的,昨晚正式跟我步入戀愛關係的人,他當時也在場。他聽到原舒辰跟我說『好久不見』,也聽到我跟她放狠話了。他……他……你覺得,我需不需要把我跟原舒辰的事告訴他?」
許斯哲反應了一下,遲疑著問:「你想瞞著他嗎?」
「不是,是他根本沒想問我這些事。」姜何找了一處沒有積水的地方站定,跟許斯哲繼續說:「他好像根本不關心我跟原舒辰之前發生過什麼,也不好奇,完全沒有要我說的意思。我……我就是願意說也沒法開口啊!」
許斯哲沉吟了一下,分析道:「說不定他只是怕了解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要處理自己跟原舒辰的關係。再說,你對原舒辰也沒有過什麼浪漫往事,你說不說其實問題也不大……吧?」
「不是這些……」姜何有點語無倫次了:「就是……就是辛久他怎麼能不問呢?明明我跟原舒辰重遇的場景這麼容易讓人誤解,而且明明我能很完美地解釋給他聽,可他為什麼不問我呢!」
好歹也是七八年的朋友,姜何說到這份兒上,許斯哲基本也就明白了。
明白了以後,許斯哲卻並不知道要怎麼跟姜何解釋。姜何不知道辛久的想法,不知道辛久為什麼不問原舒辰的事情,許斯哲更不可能知道。
「要不……」許斯哲沒有更好的辦法:「你就直接問他為什麼吧,在我這兒生悶氣辛久也不知道啊。」
「我……我哪有生悶氣?」姜何有些慌亂地辯駁:「我只是打來告訴你我碰到原舒辰了,沒別的事兒我掛了。」
「哎?」許斯哲滿腔的不可置信。
姜何才不理會許斯哲的茫然和震驚,立刻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比起這個,姜何更為自己的沉不住氣而心驚。
姜何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被這么小的事情牽絆住腳步。知道這不過是個自己一問便知的事情,卻還是在放任自己難過生氣,非要對方先猜中自己的心意,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對方的關心和在意。
曾經不能理解、甚至嗤之以鼻的做作行為,居然真的有一天,如此真情實感地被自己做了出來。
儘管姜何自己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從他打完電話回到店裡,到晚上關店門準備回家的這一段時間,姜何一直單方面與辛久保持著冷戰狀態。
十點左右,持續了一整天的雨停了下來。南州市的暑熱被清退了大半,夜風吹過時,已然是半絲熱氣都沒有的程度了。
小區里,散步遛彎的人不算多。辛久和姜何並肩走在一起,胳膊偶爾撞在一起,兩人便都稍稍向一旁撤一點,走幾步之後又撞一下,便又撤一下。
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辛久和姜何都沒說話;直到某一次,兩人的胳膊又一次撞上的時候,辛久伸手牽住了姜何的幾根手指。